背景因里文豪的聲音，使王承佑猶如遭受當頭棒喝。措不及防的下一刻，他頭顱低垂，目光失焦，茫然地看著虛空，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聽覺上。

“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方便聽電話。”

是莫顏的聲音，她的語氣，如此疏離。像鋒利的針，字字扎在他柔軟不設防的心上。

“……”他還沒有問出發生了什么事，電話就被掛斷了。

握著電話的手訇然垂下。

手指微微發顫，莉莉的手機從他手中跌落到地上。

踉蹌著腳步，他沉默不語地離開了。

王者風想嘲諷他太沒有紳士風度，看他狀態不對，什么也沒說。走幾步，撿起小辣雞丟落的莉莉的手機，又往前走幾步，看見小辣雞背靠在向陽的墻上，手頹然地捂住臉頰，似乎在哭。

王者風看了幾秒，想起身后莉莉還在等她的手機，便默默退了回去。

“他怎么了？”莉莉張著清澈的綠眼睛問王者風。

“沒什么。”王者風回。

莉莉大叫一聲，不好，她要遲到。還沒說完，一陣風地驅車跑了。

拐角兩面墻，一面是滑縮到墻根，窩在那里哭泣的王承佑；一面是兩手插在短褲口袋，臉上罕見地沒有桀驁之氣的王者風。

等了很久，猜那一側的小辣雞應該情緒穩定了，王者風夸張地踏著步，走了過去。

看一眼小辣雞，沒有遲疑，王者風也不顧形象地照著模樣蹲了下去。背靠著墻，兩手攤在彎起的膝蓋上。陽光刺得睜不開眼。王者風先是嘆一口氣，接著開口。

“我人生第一次失戀，發生在小學三年級下半學期。

我記得很清楚，那是一個周五。

周五下午第一節課，是班會時間，一個月一次的換座位要開始了。

我看向我喜歡的那個女孩，那時候不知道什么叫愛，只是覺得她很可愛，像洋娃娃一樣，像白雪公主一樣。好幾次輪到男生挑女生做同桌，我都想挑她，可是一直不夠勇敢。

那一次，我鼓起勇氣，站了起來，走到她身旁。你知道，我站在她身旁，就是要做她同桌的意思。

她看了我一眼。

忽然哭了。

老師問她。她抽噎著說，她不要跟窮鬼做同桌。

我愣住了，老師也愣住了。

班上有一群人哄笑起來。

唉。那些9歲的孩子，有著天真的殘忍。

見老師一臉茫然、不明白，他們七嘴八舌好心地解釋起來。一個說他在廁所尿尿的時候，發現我穿一條有破洞的內褲；另一個說體育課上他按著我的腳做仰臥起坐的時候，發現我的小白鞋上皮都脫落了，脫落的地方用白顏料涂蓋。

還有人說，我的書包背了2個學期！不不，馬上有人糾正，他哪里是背2個學期，是背2個學年！

大伙兒回答問題的熱情大爆發。

我立在那里，頭垂在胸前，恨不得腳下有條縫隙，我好鉆進去，永生永世鉆不出來我都愿意。

這樁鬧劇是怎么收尾的，我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只記得，從至以后，我開始變得不合群。

下課之后，不再像以前那樣找同學玩。經常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沒什么可干，就看書，寫作業，不知不覺，混成了別人口中的學霸。

有件秘辛，不知道你是否從爸爸那里聽說？

那個周五之后，正好是我去甄園過周末的日子。我情緒失控了，推開爸爸的辦公室門，撲進爸爸懷里，泣不成聲，最后跪倒在他腳下，抱著他的腿央求他，要他把那個帶給我劫難的女孩轉學轉走。

我至今也不知道，爸爸有沒有聽明白緣由。但他顯然照做了。他沒有跟我講大道理，而是照我說的做了。時至今日，我都無比感謝爸爸。這是題外話。

后來，我成了優等生。被夸贊，被羨慕，收到很多女生愛的表示。

漸漸的，我內心原諒那些帶給我傷害的同學，不原諒也不行，他們早就忘了那件“小事”。我也諒解了那個哭著拒絕我當她同桌的女孩。

只是，一直到高中畢業，我心里都沒再喜歡過一個女孩。也會覺得這個女孩不錯，那個女孩不錯，但完全不是心動喜歡的程度。

不是不想喜歡，而是打心眼里不敢喜歡。

總覺得一旦喜歡，厄運就會緊隨其后。

老實說，一直到今天，我都隱隱擔心，我是不是在那一次被嚇彎了。

或者，我將來可能長成一個仇恨女性的變1態？

唉，不管怎么說，我那么慘痛的人生第一次失戀，都熬了過來，你也一定能！”

沒有任何回應的情況下，講完這么一個長長的充滿難堪的親身經歷之后，王者風拍了拍王承佑的肩膀，起身離開了。

王承佑頭埋在兩只膝蓋中間，半晌，甕聲甕氣道：“老子才不失戀！”

不得不承認，王者風的故事很好地……分了他的心。

中午吃飯的時候，王承佑截住盥洗室洗手歸來的王者風，傻愣愣地問：“你小時候，怎么會那么窮？”

王者風嗤笑：“我現在依然很窮，好吧？我媽被人騙慘了。家庭要能宣布破產，我幼兒園沒畢業，家里就破產了，好吧？”

王承佑倒吸一口冷氣，偷偷打量這位哥哥。分明穿得山青水綠，溜光水滑。

“我的衣服是你媽買的。”說完，王者風又補充一句，“知道我為什么一點不排斥米姨，而且對米姨充滿感激嗎？”他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她顧全了我少年期脆弱不堪的面子。”

踢跶的腳步聲朝他們跑過來，是小臉曬得通紅的安娜。

兩位英俊少年紛紛側身，為小堂妹讓路。而后，兩個人并肩朝餐廳走去。

兩個人不是第一次并肩，但是，如此和睦的并肩，卻是第一次。

米芝忍不住兩度打量朝她走過來的少年們。

“你喜歡這個嗎？”

文豪捻起一只蝴蝶酥，問對面的小兮兮。

小兮兮怯怯地看著他，不說話，不表態，卻趁他不備，伸手搶了過去。

文豪掃一眼掛斷電話的莫顏，不再出聲逗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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