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萊哄曹俊杰:“給我。明年開門紅的業績可以指望他。”
“當真?”
“我騙你有意思么?”
曹俊杰這才將手機遞給徐清萊。
徐清萊接文豪的電話。嗓音清心寡欲得仿佛在圖書館看科普書。
“今天給你打電話,是想跟你說我午飯約了人了。怕你等我。”
徐清萊噗嗤一笑:“準了。”
曹俊杰從徐清萊耳邊聽到文豪的話,高興得忍不住“吧唧”在徐清萊臉上親一口。徐清萊一怔,趕緊掛斷電話。
“瘋了啊,你?”
“你就是我的藥。”
文豪舉著電話,狐疑自心中升起。
剛才那一聲?
等等,他現在跟徐清萊到底是什么關系?
文豪兀自搖了搖頭。
文豪并非撒謊,他真的約了人,雖然被約的人對此一無所知。
中午,將工作告一段落,文豪由司機陪著,去了一條小路上的無名小店。當他站在店口的時候,他自己都下意識想起“蓬蓽生輝”一詞。
他穿得衣著光鮮,跟小店的蓬頭垢面正好呈鮮明對比。別人只是投來詫異目光,那個對著門口不住看快遞摩托車的女青年卻直接臉色蠟白。
她“嚯”地站了起來,一雙沒放好的筷子從碗沿滾下來,其中一根,滾到了桌下。
說時遲那時快,那姑娘頭一低,用松散長發遮住半張臉,趁著有人進來,側身就往外擠。她想渾水摸魚,哪里知道,文豪就是沖她而來,又怎么可能讓她溜之大吉。
像電視里浪漫愛情劇會演的那樣,文豪冷不丁捉住了她的手腕,陳盈多立刻臉就燒了起來。她的心,急劇跳動起來,剛才還慘白的臉,此刻猶如血滴般紅。
文豪也是沒辦法。門框油膩,他不想碰。打眼一看,出入小店的人多灰禿禿的,也就陳盈多干凈一些。要支會司機攔住逃跑的她,怕耽誤時間,只好親自上陣。
“所以,你認識我?”文豪問她。
陳盈多搖頭。
“可你認出了我?”
陳盈多滿臉警戒,猶如被貓抓了的耗子。
“今天你要還錢。賬單我司機會給你。”
陳盈多用空著的那手去掏口袋,掏出一把數額不等的紙幣。
“如今還有人用紙幣嗎?”文豪問。
陳盈多話不多說,只將一把錢杵在文豪面前。
文豪隨之往后列了列身子:“你故意準備好這些錢,當道具敷衍我的吧?車損至少六位數。”
陳盈多如遭晴天霹靂,驚愕得睜大眼張開嘴。別說,這一刻還真有莫顏吃驚時的影子。文豪正遺憾這個妹妹不如弟弟長得像莫顏呢。
陳盈多終于開口:“我沒錢!”
文豪細品,聲音比莫顏的粗放得多,聲線并不相似。
“沒錢?那就商量個辦法,用別的方式償還。”
文豪饒有興致地盯著陳盈多的臉看,陳盈多臉上跟過彩虹一樣過遍五顏六色,最后匯成墨色:“你們這種吃飽了沒事干的富家子弟,就那么喜歡消遣人嗎?”
“聽上去很有故事啊。”文豪笑。
陳盈多昂起頭,別過臉。
文豪仔細打量她。她皮膚充滿了旺盛生命力,不像徐清萊那樣被呵護過度的肌膚,呈現病態的嬌嫩。陳盈多的肌膚冒著油,反著光,卻意外地顯出朝氣。除了油,還有紋路。像是被太陽光曬后習慣性縮眼,眼周的紋路幾乎肉眼可見。
頭發散漫地用一根黑素色橡皮筋松松地束在腦后,不少頭發凌亂出來,顯出主人對它們毫不在意。那可是堪比莫顏秀美長發的黑直長發呢。
總而言之,一眼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被呲牙咧嘴的生活追著被迫奔跑的底層姑娘。
文豪微微側頭。
“我不會逃跑,你松開手。”扭頭不看他的陳盈多紅著臉說道。
文豪這才發現,這么久,他竟然一直扣著她的手腕。
松開了她的手,文豪緩步向前:“沒錢,或許你可以用說話償還你的欠款。”
“說話?”
“是的。你的生活,你的故事,你的熟人。只要是真實的,說得令我動容,就抵消車損。”
陳盈多望著那個挺拔背影,驚愕不止一點點。她還以為他會提出……看來是自己把人家想齷齪了。
“可我今天還有一些文件需要送達,不然會被投訴的。”
文豪并不停步:“難得我今天中午有點自由時間。你的文件,我找人幫你送。你跟我來。”
陳盈多被文豪的氣場碾軋,說不出反駁的話。
文豪帶陳盈多去了一處會所。在那里,他們進了一間私密性極強的房間。文豪拉嚴窗簾,關了大燈,只開一束追光燈。
霎時,陳盈多感受到被孤立,仿佛真的站在了舞臺上。
她局促不安,絞起手指。
文豪在灰暗中盯著她的手,暗暗想,這種小動作也遺傳嗎?
“你隨便說。我隨便聽。也許我會睡著,請你也不必在意。我會加倍算錢。”
陳盈多低著頭,光從她頭頂上打下來,她的五官隱藏在對比強烈的明暗中,只鼻頭,油光使之格外錚亮。
“可以拜托你把頭發散下來嗎?”文豪問得彬彬有禮。
陳盈多一彎手,將橡皮筋扯下來,順手戴在自己手脖上。
“如果你覺得面對我講不習慣,可以背過身。”其實是他想看及腰秀發。那是他初見莫顏時,莫顏頭發的長度。
陳盈多搖搖頭。
今天遇到的事情異于尋常。不過,她漸漸愛上了這夢幻的此情此境。黑暗使她放松。燈光使她清醒。她在放松與清醒之間,忽然有了訴說的欲1望。那一剎那,她明白為何舞臺長成舞臺的模樣。
“隨便說?”陳盈多向黑色中張望。印象中,文豪坐在那里。
“對。”
“顛三倒四也不要緊?”
“不要緊。”
陳盈多抬手拂了一把垂下來的頭發。那是極有風情的一拂。看得文豪心突然快跳一拍。
“我想說說我媽媽。”
文豪在灰暗中點頭。
“我媽媽是個小三兒。但是她對此洋洋得意。她認為那是她人生最大的成就。在她年輕的時候,她使一個有家室的男人迷得不惜跟原配離婚,娶她為妻。那個男人,在那個時候,事業有成,住在一個顯赫的小區里,有一幢兩層半的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