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沈微瀾一直忙到傍晚才離開大理寺,一出門便看見曾寒山站在側門邊。
兩人一碰頭,曾寒山立刻問:“卷宗讀得如何?可有查到頭緒?”
沈微瀾道:“讀得差不多了,我打算查出惠昭太子與七名死者間的關聯。”
曾寒山一聽,反應和梁守謙一樣:“這條路行不通。不瞞你說,這七個人的底細我都查遍了,其中有幾人雖是同僚,但并無恩怨糾紛,更重要的是,他們與惠昭太子毫無關聯。”
沈微瀾笑笑:“但查到如今,將這七人的死因歸結成鬼車鳥作祟,我更不信。”
曾寒山聞言沉默,顯然也認同他的話。
“我相信必然有一件事能將這些人串聯起來,只是暫時還沒找到。”沈微瀾見得吉牽著馬走過來,問曾寒山,“前日你追捕鬼車鳥,是在哪里把它追丟了?”
“跟所有卷宗一樣,還是在城西。”提起這事,曾寒山就一臉懊惱。
沈微瀾騎上馬,挽著韁繩問他:“明日可否領我去那一帶看看?”
“當然可以,”曾寒山爽快答應,“你打算何時去?”
“既然鬼車鳥每次都在黃昏出現,明日酉時二刻,我們還在這里碰頭。”
“好。”
沈微瀾拱手辭別曾寒山,揚鞭策馬而去。
主仆二人騎著馬回到澧王府,天色已經暗下來,暮鼓敲罷,塵囂初定。
沈微瀾將馬交給得吉牽著,叮囑他:“去馬廄拴了馬,直接回客苑吧,不必等我用飯。”
得吉一聽就知道,郎君這是打算去見公主呢。
如今郎君與公主形影不離,時常丟下他一個人在客苑里過活,他一開始還挺不習慣,郎君卻說,他總有長大成人、獨當一面的一天。
這話讓得吉心里十分癢癢,一想到長大成人,就能夠成家立業、迎娶琉璃,得吉就覺得自己是應該爭氣,不能像只跟屁蟲似的,總是追著郎君跑。
“郎君放心,澧王府什么都不缺,我能照顧好自己。”得吉脆生生答應,昂首挺胸,牽著兩匹馬走遠。
沈微瀾將書童的變化看在眼中,會心一笑,獨自前往旃檀院。
為了盡快見到纈云,他一路抄近道疾行,在穿過一條廊廡時,身側忽然一陣風過,廊外青竹簌簌作響。
沈微瀾停下腳步,沉聲道:“出來吧。”
羅紅綃從一叢竹子后現身,悻悻道:“你不怕我露面,又惹得公主不快?”
沈微瀾嘆了口氣:“你怕公主不快,就別跟著我。都是沙場活下來的人,你這樣偷偷摸摸,就不怕我冷箭傷人?”
“都做了進士,弦還繃這么緊?”羅紅綃縱身躍入長廊,凝眉沉默片刻,別別扭扭開口,“你查到什么沒有?他還有救嗎?”
沈微瀾似笑非笑看著她:“你擔心他?”
他的表情讓羅紅綃手心發癢,十分想揮刀抹了他的脖子。
“你當我是你呢?將報仇拋在腦后,只想攀高枝!”
“你想否認自己的心,不必攀扯我。”沈微瀾眼中那一點戲謔之意淡去,冷冷看著她,“你知道今日我去了何處?我進入大理寺,看到了當年的卷宗。”
羅紅綃臉上閃過一絲懊悔。
“我奉旨查案,為救澧王,也為徹查當年真相,力求兩全之法,不過是為了成全自己一片真心。”沈微瀾逼近羅紅綃,告誡好友,“紅綃,不要被仇恨一葉障目,迷失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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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羅紅綃眼神躲閃,不由后退一步。
偏在這時,剛親力親為去膳房熬參湯的李纈云,領著仆從在走廊盡頭出現。
廊中燈火通明,她一眼看到兩人,慢悠悠踱步上前:“喲,你們倆堵著道,聊什么呢?”
沈微瀾急忙轉身,看到李纈云臉上掛著笑,一雙鳳眸卻滿含嘲諷。
好在這一回不等他開口,羅紅綃已經先一步向她行禮,澄清誤會:“奴婢擔心澧王殿下安危,才會逾矩攔住沈進士詢問,公主別誤會。”
李纈云淡淡一笑:“你若真擔心我二哥,就應該守在床頭侍奉湯藥,而不是追著本公主的男人,東問西問。”
她曼聲說罷,對負責拎食盒的琉光使了個眼色。
琉光心領神會,上前一步,將手里的食盒交給羅紅綃:“紅綃娘子,這是剛熬好的參湯,你若真要為殿下盡一份心,就去伺候他服用吧。”
羅紅綃看看皮笑肉不笑的李纈云,再看看眼神挑釁的琉光,接過食盒,默默走向旃檀院。
李纈云看著她青竹般修長纖細的背影,肚里一陣泛酸,狠狠瞪了沈微瀾一眼。
沈微瀾正為她那句“本公主的男人”微笑,挨了她一記白眼,連忙低頭對她耳語:“她真的是關心殿下,向我詢問案情。”
“哼,隨你跟她聊什么,本公主不稀罕知道!”李纈云冷哼一聲,抬著下巴走進旃檀院。
此刻臥房里珠簾低垂,玉爐香煙繚繞,一片靜謐。
羅紅綃在李寬床邊坐下,見他面色蠟黃、嘴唇發青,縱然見過數不清的死人,心中依舊很不是滋味。
這人就該像往日一樣滿臉痞笑,在她面前活蹦亂跳,而不是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只能靠老參湯吊命。
一想到吊命,她片刻不敢耽擱,立刻揭開食盒拿出湯盅,熱氣騰騰地舀了一勺參湯,朝著李寬的嘴灌下去。
細皮嫩肉的澧王殿下,嘴角瞬間被燙出一個大水泡。
萬幸他人事不知雙唇緊閉,不然這一勺下去,喉嚨都得燙爛。
李纈云看得心都顫了,連聲嚷嚷:“寶綺,寶綺!”
寶綺搶過羅紅綃手里的湯盅,十指瞬間疼得鉆心,嚇得臉都白了:“這么燙,娘子好歹吹吹再往殿下嘴里送啊!”
“燙嗎?”羅紅綃無語,看看自己的手,她連爆栗子都是直接用手從炭盆里拿,一個湯盅能燙到哪里去?
李纈云氣得眼睛都紅了:“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想燙死我皇兄!”
羅紅綃百口莫辯,干脆從寶綺手里搶過湯盅,喝了一大口。
滿屋人驚得睜大眼,都替她感到喉嚨疼。
羅紅綃將湯盅一擱,面不改色:“我覺得不燙啊。”
李纈云被她噎得無話可說,氣得花容失色,寶綺連忙拿軟話打圓場:“紅綃娘子就不是伺候人的命,還是讓奴婢來吧。”
羅紅綃讓在一邊,默默看著寶綺將參湯斯斯文文吹涼,喂澧王服下。
李纈云不屑地斜睨著她,譏嘲一笑:“連口參湯都喂不好,除了口頭上的關心,不知還有何用?”
羅紅綃看她一眼,目光轉向沈微瀾:“我伺候不好人,總還有一身功夫,要不也去查案吧。”
一把火忽然燒到沈微瀾身上,他正站在李纈云身后沉思,一回神看到心上人粉面含威地瞪著自己,不由嘴角上翹。
世人都說妒婦可惡,為何他每次見纈云吃醋,都覺得她怎么看,怎么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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