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鬼車鳥案告破,沈微瀾譽滿長安,待到關試一過,更是水到渠成,以大理寺丞之職出仕。
連尚衣局都備好了李纈云的嫁衣,許美人成日樂得合不攏嘴,盼星星盼月亮地等著天子賜婚。
日子可謂順風順水,一片喜樂中,得吉支支吾吾帶給主子一個驚喜:“小奴有了心儀的姑娘,想早點將她娶回家。郎君如今萬事順遂,可否替小奴張羅終身大事?”
沈微瀾早就看出書童情竇初開,如今終于等到他開口,放下書卷笑道:“當然可以,不知她是哪家女郎?”
“她是平康坊花魁身邊的婢女,所以想娶到她,需要十緡贖身錢。”得吉紅著臉蛋,向郎君吐露,“小奴已經湊到五緡錢,如今還差著五緡,萬望郎君成全。”
“難怪你總是追著澧王說吉利話,討他的賞。”沈微瀾恍然失笑,摸摸得吉的腦袋,“放心吧,另外五緡錢我出了。”
“謝郎君!”
給自己編排了十緡贖身錢的琉光,渾然不知喜事已近,正樂呵呵陪著公主在平康坊撒錢。
鬼車鳥案一結束,坊間冒出的《蒔花白鶴》新話本像雨后春筍,一本比一本有趣。
李纈云不亦樂乎,親自去書肆捧場,在街頭被一群孩子圍住儀駕,喜氣洋洋吟唱:“長安春,何所似?牡丹開,漫天紫!”
童謠里艷若牡丹的公主咯咯嬌笑:“唱得好,賞!”
琉光抱著裝錢的笸籮,抓了把銅錢拋出去。
銅錢雨點般灑下來,孩子們滿地撿拾,唱得更歡:“長安春,何所似?牡丹開,漫天紫!”
李纈云與琉光看著地上蹦蹦跶跶的孩童,正樂不可支,忽然聽到一首陌生的童謠。
“打麥,麥打。三三三,舞了也……”
李纈云一愣,納悶道:“這是什么童謠?怪腔怪調的。”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街頭,另有孩童三五成群,嘰嘰喳喳唱著:“打麥,麥打。三三三……”
唱到此處,孩童將衣袖向外一旋,學樂伎止舞的動作,攤手道:“舞了也。”
兩人聽得不明所以,琉光猜測:“眼下正是收麥的時節,說不定這是慶豐收的童謠?”
“聽著不像……罷了,還是買話本去吧。”李纈云懶得琢磨,吩咐照白前往書肆。
馬車轔轔前行,不一會兒便到了書肆門口。
琉光剛陪著公主進書肆挑選話本,就看到得吉從店門口一晃而過。
她的心猛地一跳,眼神飄忽,捂著肚子對公主哼唧:“公主,奴婢忽然肚子有點疼,得去一趟圊廁……”
李纈云正專心挑書,聞言頭也不抬,擺擺手:“去吧,這里有照白伺候著,不缺你一個。”
琉光如蒙大赦,腳底抹油溜出書肆,在街頭追上得吉,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領:“冤家,你跑什么?”
她正氣喘吁吁,就聽得吉開心地嚷嚷:“琉璃,我已經湊夠了十緡錢,可以給你贖身了!”
琉光瞠目結舌,真想給從前的自己一記暴栗。
沒事為什么要頭腦發熱,給自己編排個十緡的贖身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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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倒是湊夠了十緡,她卻上哪兒去找間青樓串通老鴇,讓他拿著十緡錢換自己的賣身契?
得吉只當琉光是高興傻了,喋喋不休道:“我原本只攢下五緡錢,正犯愁何日才能娶你,正好郎君當了官,我便趁著喜事臨門,對他說了我們的事。
我的郎君果然是天下最好的郎君,他一點不嫌棄你的出身,直接給了我五緡錢,還答應為我倆風風光光辦一場婚事!
這一下喜從天降,叫我如何坐得住?我便想著去畢羅肆碰碰運氣,或許能夠遇見你,天可憐見,竟讓我在這里碰上你了!”
得吉笑得見牙不見眼,琉光卻是滿臉僵硬,哭笑不得。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我去給你贖身吧!”
“不行!”琉光一口拒絕。
得吉疑惑地看著她:“為什么不行?”
“那個……”她支支吾吾,找了個借口,“我家娘子還不知道我與你私定終身,你貿貿然為我贖身,嚇到她多不好。”
“她膽子那么小的嗎?”得吉有些不高興。
“倒也不是膽小,只是她一直為沈郎君害單相思,若是知道我背著她先有了如意郎君,她惱羞成怒,不肯讓你為我贖身,那可如何是好?”
琉光絞盡腦汁搪塞得吉,卻是越描越黑,恨不得打自己一個嘴巴。
得吉倒是被這個理由說服,苦惱地抓抓腦袋,問琉光:“那我們該怎么辦?”
“這樣,你先給我幾天時間,我也尋個好時機,把我們的事跟娘子說說,興許她心情不錯,還能賞我些陪嫁呢!”
得吉對琉光一向言聽計從,雖有點遺憾,轉眼又高興起來:“都聽你的,婚姻大事不急于一時,反正這輩子,我們要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琉光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痛歸痛,心里又忍不住高興。
她給得吉買了一把竹簽烤羊肉,陪著他溜達了一會兒,便尋了個由頭開溜,回到公主身邊。
李纈云在一片書香里見到她,鼻子一皺,疑惑道:“你去解個手回來,怎么身上一股子羊膻味?”
琉光嘿嘿憨笑:“奴婢出了門路過烤肉肆,吃了點烤羊肉,肚子就不痛了,嘿,原來剛才是肚里的饞蟲在鬧呢!”
李纈云噗嗤一笑,繼續埋頭挑選話本。
琉光眼巴巴瞅著公主,想到自己當初隱藏身份,不過是想打探點小道消息啦,去平康坊造個小謠啦,怎么就糊里糊涂把自己給嫁出去了呢?
如今想對公主坦白,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一個風風光光的大宮女,竟成了花魁娘子的婢女,還把沈郎君的書童迷得神魂顛倒、非卿不娶,嘻嘻嘻……
琉光收起神游笑容,輕咳兩聲,忽然靈機一動。
既然公主沉迷白鶴書生的故事,她何不將自己陰差陽錯的經歷寫成話本呢?這可比她光用嘴巴解釋強多了!
就在琉光噼里啪啦打著如意算盤時,沈微瀾身披黑色大氅,悄然走進成德節度使設在京中的進奏院。
他步履從容,穿過黑壓壓的成德牙軍陣列,望著陣前一名魁梧的牙將,拱手寒暄:“尹將軍,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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