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清嘉,月光如水,湖邊涼亭倒影成雙,美得不似人間。
眾人隔湖遙望沈微瀾,如見天人,滿臉驚艷。
尤其是使者毗伽,學唐文時在古書里看到的名士風流,如今活生生出現在眼前,實在叫他嘆為觀止,大開眼界。
澧王瞄了眼毗伽,得意無比,對妹妹賣弄:“如何?我沒騙你吧,這算不算好東西?”
李纈云沉默不語,李寬擠眉弄眼,曖昧道:“此人初到長安,來我府上行卷,風度才華都是一等一的,就是苦無貴人垂青。妹妹若是有意,我可為妹妹牽線。”
是荒唐的玩笑話,也是勸她回到最初、重新開始的游說。
李纈云面無表情,懶懶橫他一眼:“沒興趣,曲子悲悲切切,人也寡淡無味,掃興至極。”
說罷轉身離去,沒有一絲留戀。
毗伽正擔憂公主會答應澧王,聞言又驚又喜。如此俊秀的郎君公主都瞧不上,看來公主不喜歡文人,喜歡硬漢,他們可汗有勝算!
跟著公主的寶綺與照白對視一眼,憂心忡忡。
沈少卿連色誘都用上了,公主都不為所動,這樣下去,兩人還有和好的可能嗎?
李寬倒是老神在在,笑嘻嘻安慰二人:“放心吧,我這妹妹最喜男色,微瀾之色如名劍出鞘,鋒芒畢露,遲早能把南康的心結解開。”
李纈云走得快,沒聽到哥哥的議論,回到宴席上,卻覺得吃什么都沒滋味,山珍海味如嚼蠟,連最濃郁的葡萄酒都不香了。
都怪沈微瀾,還有她吃里扒外的哥哥!
她玉箸一摔,沖李寬發火:“你還是我哥嗎?竟然與那人串通一氣,背著我耍花招。好好的玩月宴,胃口都倒了!”
“這也能怪我?”李寬嬉皮笑臉,“你吃不下飯,那是人家琴彈得好,讓你怡然忘俗,三個月不知肉味。”
“你還真是貧嘴賤舌,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他究竟許了你什么好處,讓你這么賣力?”
“哪有什么好處,本王做人沒別的,就是善良!”
舍不得看花離枝、琉璃碎、有情人分散。
冤案又不是誰的錯,就算微瀾有不是,他能努力挽回,那也難能可貴!不像他的紅綃娘子,偽詔案一結束就沒了蹤影,也不知去了哪里。
李寬一想到那狠心的冤家便心酸,吸吸鼻子,眼看就要落淚。
一旁毗伽以為他被公主罵哭了,又尷尬又不安,覺得自己該說點什么:“公主息怒。在下聽聞大唐科舉,行卷成風,殿下身份高貴,難免被人求到門上。都怪那士子心術不正,竟然妄想以色侍人,惹怒了品性高潔的公主。”
一番勸解情真意切,卻是驢頭不對馬嘴。
李纈云無言以對,悻悻閉上嘴。
李寬噗嗤一聲,破涕為笑:“說得好!還是毗伽有見地,哈哈哈……”
毗伽以為自己口才了得,也跟著傻樂。
李纈云看不下去,起身離席:“早知道這玩月宴是鴻門宴,本公主才不賞臉,好沒意思,都散了吧!”
她扶著寶綺的手回客苑,半道上離著老遠,便看到沈微瀾提著燈籠,在路邊靜候。
基于搜索引擎技術檢索服務
要不怎么說二哥花樣多!今夜沈微瀾雖是一襲白衣,卻與往日截然不同,寬袍廣袖輕紗層疊,用極細的銀絲繡出羽紋,風一吹便飄然而起,一派仙風道骨。
走到近處,燈籠光照清晰,便能看出他的雙眉與鬢角也精心修飾過,嘴唇微微泛著光澤,應是涂了顏色極淺的口脂。
唇紅齒白、目若點漆,俊美不可方物。
等到再近些,一股勾人的龍涎香撲面而來,取代了往日清淡的柏子香。
二哥這家伙,簡直是將人比著面首打扮,其心可誅!
李纈云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在被他攔住時停下腳步,沉著臉呵斥:“敢擋本公主的道,你好大的膽子!”
沈微瀾低下頭,恭敬回話:“公主恕罪,沈某有話想對公主說,苦無門路,只能出此下策。”
李纈云看著他,冷笑:“若是解釋道歉就免了吧,本公主乏了,沒心情聽你廢話。”
說著轉過臉來,瞪了照白一眼:“看來是我太和軟,慣得你們懶散無能,連開道都不會了!”
“公主恕罪,”照白硬著頭皮上前,伸手將沈微瀾攔到路邊,“沈少卿,得罪了。”
李纈云目不斜視,繼續前行,在與沈微瀾擦肩而過時,聽他柔聲道:“沈某只有一句話。”
她不由慢了一步,容他把話說完。
“沈某身懷良才,欲尋明主,愿投到公主門下。”
李纈云停下腳步,轉過臉,對上一雙無比深情的眼睛。
可就是這樣一雙多情眼,卻無情地騙了她。
心口一陣悶疼,她撇下沈微瀾繼續前行,冷冷丟下一句:“堂堂大理寺沈少卿,做本公主的門客也太屈才了。”
寶綺等人不敢多言,默默跟著公主離開,攔著沈微瀾的照白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沈少卿別灰心,守得云開見月明。”
李纈云回到客苑,褪去釵環,卸妝更衣。
琉光鼓著腮,不斷偷瞄她,終究還是壯著膽子問:“公主何時才能原諒沈少卿呢?”
李纈云斜眼看她:“我為何要原諒?”
“因為奴婢瞧得出,沈少卿是真心喜歡公主,即便他有所隱瞞,也是不想公主卷入其中,”琉光認真道,“奴婢也騙過得吉,公主就沒有怪罪奴婢呀,還為奴婢編了話本自陳,奴婢才能與得吉和好如初。”
“話雖如此,沈微瀾一開始就認出了我,卻到我撞上了殺人案才答應做我的門客,后來我們一起查案出生入死是真,他利用這些案子進大理寺重查舊案,也是真,”李纈云悵然道,“他對我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用,我已經看不清了。”
琉光怔怔聽完,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沈少卿可憐,當初公主做了奴婢與得吉之間的解鈴人,這回誰能做他和公主之間的解鈴人呢?”
李纈云戳了一下琉光的腦門,沒好氣道:“他出身名門、譽滿長安,又有高官厚祿,還用得著你一個宮女同情?”
琉光揉著腦門笑,忽然窗欞咚的一聲輕響,被人用石子敲了一下。
李纈云看向窗戶,微微皺眉。
她都表現得那么絕情了,難道他還沒放棄?
基于搜索引擎技術檢索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