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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五章 報應

第六百七十五章報應

第六百七十五章報應

“那我就放心了。”江至遠牽了牽嘴角,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遠處裴奕與馮中良已經往這邊走近,他們身后的人也跟著過來,他站著沒動,像是一只甘于等待被捉的困獸似的,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其實他想過女兒興許是不想認他的,畢竟他不是一個好的父親,可是當真正確認她不認自己的時候,他仍感到絕望無比。

當她連‘父親’都不愿意叫他的時候,在外面、在牢里,活著或者死去,對他而言是沒有任何分別的。

“你如果想要馮南活著,你就去救她,跟馮中良說,她在原本的老位置。”他笑了笑,“如果不想救她,就忘了我說的話,你要好好的。”

他看著江瑟,眼里有不舍、有欣慰,那眼神深沉,眼珠極黑,有一種濃濃的絕望抱成團,像片厚厚的云層,把原先他眼中的那絲希望屏蔽。

馮中良與裴奕已經過來了,裴奕身后的人站到了江至遠身側,他束手就擒,裴奕臉色鐵青,伸手來摸江瑟的臉,那手還是抖的,問她:

“沒事吧?”

她把他嚇壞了。

江瑟搖了搖頭,馮中良冷冷看著江至遠:

“你等著把牢底坐穿!”

他并不在意,目光只看江瑟,有些可惜自己與女兒相處的時間是這樣短暫,也可惜女兒長到這么大,他還沒聽到過她喚一次自己。

當年他第一次坐牢時,她年紀還小,還不到說話的時候,如今她會說話了,卻因為種種原因,而不愿意張嘴。

可能這就是報應!

“我以前是不相信報應一說的,現在卻信。”他低頭垂眸而笑,嘴角邊露出淡淡的笑紋:

“我在牢里,對我女兒可能是件好事。”

他說到這里,下一刻又抬起了眼皮,挑了挑眉,到了這樣的地步,他仍是無所畏懼:至于我坐不坐牢,不在于你們,得看我閨女的意思!”

江至遠話中的含義值得人深思,馮中良下意識的去看江瑟,他又道:

“當年我輸了。”他指的是當年綁架失敗,被馮中良所擒,“如今我卻贏你。”

不管是‘馮南’還是江瑟,如今這是他的女兒,身上流的是他的骨血!

他看著馮中良鐵青的臉,笑了起來:“不管你認不認我,不管你叫不叫我一聲,我依然是你的父親。”

說到這里,他又看裴奕,他笑的時候樣貌與江瑟極像,眼角的皺褶帶出風霜的痕跡,眼神有些狠:

“小子,對她好一些!”

他沒有參加過江瑟的婚禮,遺憾的失去了牽她走向幸福的機會,卻說出了與婚禮當日現場,跟馮中良一樣的話語。

馮中良愣了愣,兩人曾因為同一個人而對立,恨不能對方去死,卻又因為同一個人,而感受到相似的心境。

江至遠說完這話,也不再去看江瑟的臉,轉頭道:

“我的女兒,可交給你了!”

馮中良忍住心中的復雜感覺,看到裴奕著緊江瑟的樣子,她躲在裴奕懷中,仗著裴奕拿她沒法子,拿裴奕當成擋箭牌在使。

“不聽話!”馮中良恨恨的罵了一句,這一路得知她跟江至遠見面的時候,馮中良急得差點兒心臟病都要發作了,這丫頭實在是太過任性。

小時都沒這么不聽話過,反倒長大了倒像是有叛逆期,他手里的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杵:

“都是阿奕給慣的!”

“爺爺,您不要再責備她。”

裴奕先前也擔憂,但看到她沒事兒就放心了,他哪里舍得讓江瑟受馮中良責備,連忙出聲護著,馮中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沉著臉道:

“你再這樣慣著,以后更無法無天的。”

馮中良話是這么說,但聽到裴奕對江瑟的維護,依舊松了很大一口氣。

他率先責備江瑟,就是怕裴奕心中怒火翻騰,如今他這樣一罵,看裴奕維護的樣子,估計兩人私下也沒有大的問題。

解決了這樁事情,他還急著要問馮南的下落在哪里,馮南不能出事,她一出事,紙包不住火,哪怕馮家捂得再緊,難免也會漏出一些小道消息,牽扯到江至遠,可能會給江瑟帶來一些麻煩的。

“走吧。”他敲了敲拐杖,示意身邊的人帶著江至遠先離開,站在江至遠身旁的人推了他一下,他卻沒動,只是看著遠處。

江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他視線所在的方向,是天空中正緩緩上山的纜車,透明的玻璃里,隱約可以看到坐在里面的歡喜的旅人,應該是一家三口,一個小孩子被大人護在懷中,手指著遠處,其樂融融的樣子。

她目光閃了閃,心中像是被人擊打了一拳。

馮中良看江至遠站著沒動,不由有些惱火,厲聲道:

“你還想耍什么花樣?”

他深深的看了江瑟一眼,可能這是兩父女此生之中第一次交談、上山、看日出,興許將來他都不一定能再看到江瑟,他只是想再多看幾眼,以便能熬過接下來的牢中的光景而已。

江至遠被人推著帶上了車,他還在回頭看江瑟與裴奕相依偎的情景。

車門關上之前,他仍在看著江瑟所在的方向,馮中良站在外面靜靜看他,許久之后沒有忍住,問了一句:

“瑟瑟打電話來的時候,你應該知道你的號碼暴露了,為什么不關機?”馮家根據他的電話號碼,查到他所在的位置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他是個聰明人,他應該知道這個時候,唯有關機才能保全他自己,但他不止沒關,反倒任由馮家的人一直打他電話,直到確定他所在的具體位置。

三個多小時前,江至遠才把這手機扔掉。

依他謹慎的性格,他不應該犯如此低級的錯誤的,如果他不暴露行蹤,這一次大家要想找到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馮中良對此實在是很好奇,他做了萬全的準備,卻因為這樣的失誤而落網,等待他的,可能是法律的嚴懲。

“我的女兒要打電話來約我見面,我為什么要關機?”

他笑了笑,被抓之后十分平靜,一如二十多年前,沒有歇斯底里的不甘與掙扎,平和得不像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綁匪。

馮中良沉默片刻,點了點頭,馮家雇傭來的人將車門關攏,擋住了外面的光線,也擋住了他看江瑟的目光,車子駛離下山,把他與江瑟之間的距離逐漸拉遠,最終徹底斷開,再也沒有關聯。

他心底像是破了個大洞,什么歡喜、疼痛都感知不到了,他眼睛中的留戀、不舍,最終變為麻木、平靜如兩潭死水。

山頂之上,江至遠已經走了,裴奕還有些余悸:

“怕不怕?”

那些開始因為她不聽話而生出的焦慮、恐懼,在此時化為心疼,先前馮中良責備她幾句已經讓他不舍得,這會兒他自然更不會再去出口斥責江瑟。

他與她十指相扣,握得極緊,以此來安撫自己心中的后怕情緒。

“開始是有些怕的。”

江瑟知道裴奕心底的擔憂,哪怕是被他抓得有些疼,卻并沒有抽回手,反倒也用力反握著他,跟他在山頂散步、看周圍的風景:

“可是漸漸的就不怕了。”這一次與江至遠見面的情景,讓她確認了童年時期的那些夢魘只是來源于她內心的恐懼,“他沒那么可怕,我怕的,一直以來都是被人放棄。”

怕她在馮家,是可有可無的人,怕父母、親人、朋友心里對她的死活并沒有那么在意,怕被父母放棄,怕親情在馮家這樣的地方薄如紙而已。

“當我想到,我來的時候,你還在擔心著我,怕我出事,求我別見他,要哭出聲的時候,我就沒那么害怕了。”

因為她知道他就在自己后面,他會盡全力趕來的,她知道這一次裴奕、爺爺都不會放棄她,心底一踏實,面對江至遠的時候,就覺得他也沒那么嚇人。

裴奕握著她手掌放在唇邊,輕輕的親吻:

“我一直跟在江瑟后面。”

他趕到之后,江瑟在他眼皮子底下了,他才松了口氣,知道她的心,沒有打擾她與江至遠的見面,怕她留下心結。

他知道她‘占有’了‘江瑟’的身體,在面對江至遠的時候,她應該是有一種復雜的心理,這種結還需要她自己去解,他不能代替。

哪怕他恨不能事事都替她解決了,哪怕他想把她捧在掌心,含在嘴里寵著、疼著、愛著,不讓她承擔風雨。

青梅竹馬的長大,多年的相伴,雙方之間知根知底、心意相通的感情總是這樣,不需要多余的眼神,不需要贅述的解釋,他理解她、她也明白裴奕想說的意思。

“阿奕,謝謝你。”她頭一偏,靠在裴奕肩頭,臉頰還在他肩上蹭了蹭,主動承諾:

“以后我會多聽你的話,不會再這樣讓你擔心。”

她說到這里,想起了一件事:

“對了,江,”她剛一張口,便抿了抿唇,換了個稱呼:

“他提到了馮南的下落,我應該跟爺爺說一聲。”

裴奕目光閃了閃,拉開外套,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進去,嘴唇貼著她發絲,輕聲的呢喃:

“瑟瑟,這個人她不屬于這里。”

他話里的意思,江瑟明白。

馮南對江瑟來說,是個不定時的炸彈,她對江瑟懷有惡意,這一次落江至遠手中,可能還向江至遠說了一些東西。

她先前就鬧過一場,試圖毀掉江瑟名譽,如今她再次被綁架,很有可能她被救出來之后,不會胡言亂語。

這些道理江瑟都明白,她放開與裴奕緊握的手,改而以雙臂圈住他勁瘦有力的腰身:

“我都知道。”她的聲音被裴奕的外套擋著,有些含糊不清:

“只是我嘗過被綁架過的滋味兒,明白那種感受,她是什么樣的來歷,什么樣的人我不清楚,也不想再問,她未來會怎么樣,跟我也沒有關系。”但她明白那種身處絕境的惶恐,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如果馮南有一天出事,是她咎由自取,與江至遠無關,與她無關,她自然不會這樣在意。

她打了電話給馮中良,說了馮南的下落,難得爭取來的假期,她與裴奕干脆也在香港好好玩了兩天,小小的放縱了一下自己。

馮南的情況不太好,她身體、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折磨與打擊,整個人情緒瀕臨崩潰,她連江至遠、江瑟的名字都不敢提起,習慣躲在陰暗的環境里。

裴奕去見她時,她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一點兒腳步聲都足以令她渾身直抖,張著嘴一臉驚恐,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

“不管你是裝瘋賣傻,還是真的。”他的聲音冷峻,高大的身形在房間里形成足以讓馮南窒息的陰影,讓她喘不了氣,她抓著脖子,那指甲把脖子抓得血跡斑駁,她張著嘴,痛苦的大口喘息,像一條缺氧的魚。

“但你最好是不要再打什么主意,也不要再胡說八道,試圖毀壞我老婆的名聲。”他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看著床上努力縮成一團的人:

“你跟‘江瑟’之間的恩怨,應該留在你原本生活的時代里,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么仇恨,但我知道你有父母親人。”

她重生之后,應該是查過自己的信息,當時留下了痕跡。

裴奕這話一說完,馮南身體抖了抖,顯然是聽進了他的話,眼神有那么一瞬間的清明。

“你知道的,要讓你閉嘴,有很多種方法,但我希望是用更文明的方式。”

他走之后,馮南用水果刀割傷了自己,試圖自盡,幸虧被人及時的發現。

不知道江至遠做過什么,她連聽到江瑟的名字都會發抖,連與‘江’字有關的東西都不能提,聽到都會發了瘋似的。

這顯然是江至遠有意為之,她這樣子,不可能會再說出什么事。

身體上的傷可以治療,心理上的陰影卻不是那么容易就好的。

夏超群那邊打了電話,讓她明日要趕回帝都,《犯罪嫌疑人》的首映禮就在明日晚,她這個拿到了法國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獎的主演不能缺席。

裴奕那邊因為裴老爺子的急召,已經先一步回西九洲,他這一趟匆忙趕到香港,回去還要對老爺子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