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靖長的高大魁梧,面孔棱角分明,古銅色的皮膚更襯得整個人孔武有力,至少從外面來看像個雄才偉略的帝王。
江沐雪帶著劉稷淡笑相迎,這和前世蕭鈺兒的行為有點兒脫節,從前,無論什么時候,蕭鈺兒只要見到劉靖,一定會歡歡喜喜笑臉相迎,噓寒問暖,話里話外帶著她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熱忱。
但是劉靖全然沒有放在心上過,不過,江沐雪陡然冷淡下來,倒惹得劉靖一頓,多瞧了她一眼。
“稷兒也在,快過來,讓父皇看看。”許是掩飾尷尬與心中不解,劉靖笑著朝劉稷招手,小奶娃亦步亦趨的走過去,臉色嚴峻。
從劉稷出生到現在,劉靖抱這孩子的次數一把手數的過來,而這兩個月,劉靖沉溺于夏甄姬的柔聲細語,更是不曾留宿坤寧宮,頂多隔十天半月來這里站上一站然后離開,所以,在劉稷眼里,這個高高在上的父親,頂多算個陌生人,熟悉什么的談不上。
孩子雖小,但其實非常敏感,江沐雪看得出劉稷正拼命的壓抑自己的拘束感來討好這位父親。可是他太小了,演技什么的“拙劣”的一塌糊涂,江沐雪看到鼻子卻陣陣發酸。
她不著痕跡的把劉稷抱起來,然后笑著對劉靖說,“皇上來的正巧,我們娘倆正說著用膳呢,來人,吩咐下去,多添幾樣皇上愛吃的小菜,還有皇上最愛的蝦仁糯米粥,酥炸小黃瓜……”
江沐雪一口氣說了許多,劉靖也沒拒絕,這個時間點,他剛下朝沒多大會兒,正是飯點兒。
劉稷卻吃的不開心,突然多了個高大魁梧的人坐在身邊吃飯,他覺得別扭,開始時,竟然連怎么拿筷子都忘記了。
江沐雪卻不管劉靖在不在,笑著喊我的乖乖兒云云,然后幫著他夾菜,甚至親自給他喂食,江沐雪這般放松感染了劉稷,后來,娃子拘束感漸漸消失,吃的歡暢。
而坐在首位的劉靖都看呆了,生出一種走錯地方的感覺。
這里還是嚴謹、冷清,什么事情都有板有眼的坤寧宮么?眼前這位著裝淡雅的皇后真的是蕭鈺兒?
他怎么這么不信呢!
江沐雪才不管劉靖想什么,只管喂兒子,得了空閑自己吃,偶爾看向劉靖笑笑。
別說皇宮大內,就是一般的世家大族也講究食不言寢不語,所以,整個進食的過程他們遵守著規矩不曾說話。
飯畢,江沐雪吩咐奶娘、宮女們帶劉稷下去散步消食,江沐雪這才騰出功夫搭理劉靖。
“稷兒真是越來越懂事了。”江沐雪笑盈盈看著門口,直到劉稷小小的身子不見了,才笑著回頭,劉靖面上一滯,只覺眼前的女人第一次這樣笑的絢爛,一雙明亮清秀的眼睛透著不曾有過的光輝。
不由得,劉靖也跟著感嘆起來,“是啊,一個月不見,朕的太子又長大不少。”
江沐雪心中冷哼,您還知道一個月沒見兒子呀?口口聲聲說著太子,未來的接班人,一個月沒見,什么概念。
不過江沐雪并沒把這種不高興表現出來,而是順著劉靖的話接下去,順便拍了個龍屁,“皇上日理萬機,每天操不完的心,如今天氣越發冷了,您可要保重龍體。”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劉靖很享用這話,笑納之后突然想起自己今天來的目的,“朕聽說皇后舊疾復發,可曾開了方子?太醫怎么說?”
江沐雪順勢扶額,揉了兩下,微微搖頭,“臣妾無礙,是她們太緊張了,皇上不必掛念。只是,臣妾恐怕有些力不從心,便找了賢妃協理六宮,皇上您意下如何?”
六宮之事,本來歸中宮皇后管理,沒有特別大的事兒,無需皇帝過問,江沐雪也只是面上隨口一說,哪想到劉靖還真當回事兒。
“朕倒覺得德妃很好,她是宮里的老人了,從前在王府時,曾經幫著朕打理過一段內宅。”劉靖端起茶,若有所思道。
江沐雪這次卻沒順著劉靖的意思說下去,“德妃妹妹確實不錯,可是臣妾更看好賢妃妹妹,別的不說,單講那一片赤誠之心,不是他人隨便就有的。榮嬪生前與賢妃最是交好,她突然離開,這宮里上下真正為其傷心的,除了皇上,大概就是賢妃了。”
這話說的非常不合適,江沐雪卻沒事人一般輕輕的吐出來,讓劉靖一時不知如何接。
礙于身份,誰和他說話不隔著一層,說話撿好聽的,做事滴水不露,可是一頓飯的功夫,他好幾次感覺異樣,卻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不過,對方已經提出他為榮嬪傷心難過,他就不能再露笑臉。
于是,劉靖臉上突然烏云密布,嘆息良久才道:“榮嬪,可惜了……”頓了頓,順著江沐雪的意思又道:“賢妃,是個不錯的。后宮之事原本就由皇后打理,這件事,你看著辦吧。”
說完,竟然有些想逃的味道。
劉靖借口還有奏折要處理,走的匆匆,江沐雪恭敬的把他送出大殿,目送許久才離開。
半道兒,這位身材高大,腳步匆匆的皇帝突然駐足,轉身,孫德金走的正急,差點兒一腦袋撞上去,這種失誤劉靖也沒放在眼中。
他怔怔的望著戰戰兢兢的孫德金,突然道:“你覺得皇后今天,是不是有些……”
他找不出合適的詞匯解釋。
但孫德金聽懂了,“皇上,娘娘看起來有些,有些傷感。”
傷感?這樣的詞匯從老太監的嘴里吐出來讓劉靖一愣,隨即品品,覺得有幾分道理,“那你說說,她為什么傷感呢?”
孫德金低垂著腦袋,眼珠子滴溜兩圈才道:“許是覺得,覺得皇上往坤寧宮去的次數少了……”說完,飛速的抬頭瞄了劉靖一眼,見劉靖沒有生氣繼續道:“另外,皇后娘娘是個惜才之人,李榮嬪突然離開,也很惹人傷感。”
劉靖站了良久才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看來,這才是皇后選賢妃協理六宮的原因,她明著說賢妃一片赤誠,其實,就是說她自己呢,有意思……以前,朕怎么沒發現?”說到這兒,劉靖突然停下,想起剛剛孫德金說他去坤寧宮的次數越發可數,面上暈開一層薄薄的紅霧,為掩飾尷尬,快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