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斯科特談完了。
陸時和夏目漱石又前往每日電訊報的總部,
結果,他們連薩奇的人都沒見到,
編輯們一聽說陸時的名字便直接支付稿酬,并承諾專欄會在一周內開設,之后就給兩人送上了回布萊雅路的馬車。
夏目漱石不由得感慨:“沒想到薩奇先生竟然這么重視你。”
陸時沒接茬。
要說薩奇重視自己,那確實是,否則也不會對幾百鎊的支出如此大方,
但這種重視針對的并非陸時的寫作。
反倒是斯科特,審稿認真,是真的在把陸時當曼徹斯特衛報的頂級撰稿人對待。
陸時掀開馬車窗簾,
車外的喧鬧傳了進來,凝神細聽,最多的詞匯便是“福爾摩斯”、“漲價”、“面粉”。
陸時看著外面忙碌的街景,無所謂道:“反正我已經把稿子給出去了,能不能用好,看他們自己的判斷。”
很快,馬車拐上布萊雅路,
車夫的聲音響起:“兩位先生,前面不好過了啊。”
只見巷口擠滿了人,全都踮著腳、抻著頭,一副看熱鬧的模樣,但又有些怯怯的,似乎害怕惹火上身。
車夫坐得高,視線也高,瞇著眼睛說:“唔……好像是女王衛隊,他們的紅制服還挺好認的。”
女王衛隊?
這可是西洋景啊!
陸時和夏目漱石好奇地跳下馬車,匯入人群吃瓜,
沒想到,吃瓜竟然吃到了自己頭上,
那名士兵所守的位置正是兩人租住的房子。
陸時看向夏目漱石,
“你是間諜?”
夏目漱石一呆,
“我是間諜?”
他被整懵了,重復完陸時的話才感覺不對勁,瘋狂搖頭道:“不是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間諜呢?不過話說回來,難道你……不對啊,你們清政府連個學校都沒給你安排,你怎么當間諜?”
這話說得就非常扎心。
陸時瞪了夏目漱石一眼,分開人群,走向那名士兵。
離得近了,他能看清對方衣服上的黃銅鈕扣以及鈕扣上的衛隊徽章,徽章中央有隱約的十字,這是冷溪衛隊的標志。
陸時低聲說:“是真貨。”
夏目漱石更緊張了,汗珠噼里啪啦往下掉。
這時,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當然是真貨。”
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有些臃腫的軍官站在那兒,
因為肚子太大,衣服繃得緊緊的,鈕扣仿佛隨時要爆開,整個人簡直就像時刻要爆汁的火龍果。
軍官緩步挪過來,
“請問哪位是無人生還的作者Lu?”
陸時沒有動,
夏目漱石主動往后退了一步。
軍官的目光落在陸時身上,不由得露出一個贊許的笑容,
眼前這個小伙子雖然是東亞來的,但在儀容儀表上沒有任何問題,也就頭發短了點兒,
如果另外那個小個子是Lu,那可就頭疼了。
軍官壓低聲音,
“女王有請。”
陸時驚得下巴差點兒掉到地上,下意識地確認道:“女王?”
軍官沒有再重復,只是頗為嚴肅地頷首,
“請。”
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
事已至此,陸時想不去也不行了,跟著胖子軍官上了馬車。
而那名冷溪衛隊的士兵則坐上了車夫的位置。
馬兒揚蹄,車輪濺起泥水,朝小巷的另一頭駛去。
一時間,布萊雅路安靜得可怕,
但很快就被討論聲淹沒,
那個曾經和穿越前的陸時喝過酒的水手大聲說:“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啥好東西,哪有留學生剛來倫敦就喝酒的?肯定是想刺探咱大英帝國的情報嘛~”
有人接話道:“那你怎么不給他幾拳啊?”
周圍的酒友們哈哈大笑。
但終究還是有冷靜的,說道:“剛才那可是女王衛隊,不是普通巡警。而且,看他們去的方向也不是蘇格蘭場,反倒是……是河那邊,好像是白金漢宮!”
瞬間,眾人安靜,
他們不由得猜測那個東亞留學生的真實身份。
至于此刻的陸時本人,正坐在馬車內,看著對面的胖子軍官解鈕扣,
好不容易,
“呼~”
軍官長出一口氣,弄開了最上面的鈕扣,
看那副急促呼吸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老哥剛才差點兒被憋死。
他低聲嘀咕:“這衣服的領口真小……”
說著,他右手給自己扇著風,左手去拉馬車的車窗簾,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和陸時對上了,
“……”
“……”
“……”
馬車車廂內氣氛尷尬,
兩人對視了一陣,同時錯開視線。
胖子軍官說道:“你好,我是弗雷德里克·馮·斯蒂芬森,你可以稱呼我為斯蒂芬森爵士。”
整個自我介紹的過程表現得十分友善。
陸時懸著的心便放了下來,
他剛才就一直在想自己干過什么上達天聽的事,甚至考慮過把剛賺的幾百鎊稿費拿出來賄賂斯蒂芬森,但看對方腦滿腸肥的樣子,也不像缺錢的主,所以便把小心思收了起來。
斯蒂芬森又解開了幾枚扣子,說道:“先生放心吧,女王只是想見你一面。”
陸時點點頭,
沒有性命之虞,他也放松了不少,左右看看,尋思著怎么跟對方套近乎。
過了一陣,他說:“爵士,您是冷溪近衛團的團長?”
斯蒂芬森微微驚訝道:“你一個外國人能認出冷溪的標志,實屬不易。”
事實上,冷溪衛隊的全稱是“陛下的冷溪近衛步兵團”,但這個名字恥度爆表,只有正式場合說出來才不會顯得中二。
陸時露出笑容,
“我沒記錯的話,冷溪近衛團誕生于英國內戰時期,根據克倫威爾的命令,喬治·蒙克召集了五個連成立步兵團參加鄧巴戰役,這就是冷溪近衛團的起源。”
斯蒂芬森愈加驚訝,沒想到對方還知道克倫威爾,
他忍不住問:“你知道那段歷史?”
陸時對冷溪衛隊其實并不熟悉,但大名鼎鼎的克倫威爾還是能聊上幾句的,
“克倫威爾表面上將王國轉為共和制,實際上卻是軍事獨裁者。他驅散議會,自任‘護國主’,建立護國公體制,這一系列行為讓國內經濟狀況不斷惡化,這種情況下,克倫威爾不可能穩定住局勢,后面的查理二世復辟也就理所當然了。”
斯蒂芬森目光中露出欣賞,
“很正統的見解。”
之后,兩人伱一言、我一語地交流了起來。
時間流逝,馬車駛過條條街道,
路人們看到女王衛隊標志性的紅色制服,紛紛讓出一條路來。
沒多久,馬車停在了白金漢宮前。
充當車夫的衛兵跳下馬車,為兩人開門,卻驚訝地發現團長竟然敞開著上衣,在和那個東亞留學生談笑風生,胖乎乎的臉上寫滿了開心,
衛兵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清清嗓子,
“長官,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