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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典,
斯德哥爾摩,
瑞典文學院。
常務秘書卡爾·大衛·阿夫·威爾森正坐在圓桌會議室的辦公桌后,看著眼前的名單,焦頭爛額。
名單上,一個個名字被涂黑,或者用實線劃掉。
不知多久,
“呼”
威爾森長出了一口氣,
他心中不由大罵。
拒絕諾貝爾文學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就連遠在印度的泰戈爾都拍來電報,說要跟倫敦大學聯盟共進退。
威爾森猛地捶了一下桌子,
“憑什么!?”
桌子上的名單被震到了地面上。
就在這時,文學院的第一席漢斯·路德維希·福塞爾從身后繞了過來,
他雙手各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飲料,將其中一杯放到了桌子上,然后彎腰撿起名單,吹掉上面沾染的灰塵,物歸原處。
威爾森回頭,
“你怎么來了?”
福賽爾指了指桌上的飲料,低聲說:“喝一點兒吧。”
威爾森輕輕地輕抽鼻子,
“咖啡?”
福賽爾點頭,
“嗯,咖啡比英國佬的紅茶要提神得多。”
這段時間,瑞典文學院已經開始自覺“抵制”英國貨了。
威爾森將杯子端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觀察陶瓷杯杯壁中倒映著的自己,
臉色非常差,一雙眼睛中密布著暗紅色的血絲,仿佛剛剛從人類社會進入原始社會的模樣。
福賽爾問:“多久沒合眼了?”
威爾森凝視著杯子,
盯——
眼窩凹陷、眼眶突出,看著就像行尸走肉。
“咕嘟”
福賽爾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在好友的眼前上下移動,輕聲叫道:“卡爾?”
威爾森猛然回神,將杯子放下了,同時嘴里意義不明地嘀咕了句:“曼徹斯特城。”
福賽爾懵逼,
“啊?”
威爾森指了指杯子,
“這個杯子從曼城進口的。”
“噗!”
福賽爾當場噴出了一口老血,
盡管已經千方百計地避免出現英國貨了,結果還是防不勝防。
威爾森露出苦笑,說:“算了,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對于現在的歐洲人來說,永遠不可能擺脫英國制造。”
在20世紀初,英國制造確實可以輻射全球,
這一點很像現代的中國。
威爾森喝了一口咖啡,滿臉無奈,
“這咖啡豆恐怕也是從英國……”
福賽爾輕咳,
“別想那么多。”
威爾森站起身伸個懶腰,隨即走到床邊,拉開窗簾,
落日昏暗的陽光照進屋內。
北歐人口并不多,即使是大城市斯德哥爾摩,仍然只能看到稀疏的行人,急匆匆地穿過馬路。
福賽爾說:“你聽說了嗎?陸時和蕭伯納去法國交流了。”
聽到陸時這個名字,威爾森驀地攥緊拳頭。
他說:“怎么?”
福賽爾郁悶地說:“不知道那幫法國人會不會又想出什么惡心人的招式出來。我擔心……算了,擔心也沒用。”
確實如此,
擔心也沒卵用。
威爾森又郁悶地喝了一口咖啡。
福賽爾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我剛才進屋的時候,聽到你喊了一句‘憑什么!?’,什么憑什么啊?”
威爾森看向桌面。
福賽爾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電報?德里來的電報?”
他湊過去閱讀內容,才發現是泰戈爾拒絕了諾貝爾文學獎的邀請。
屋內一片詭異的安靜,
過了許久,威爾森才重新開腔道:“西歐那些傲慢的人拒絕我們也就算了,他一個印度人,憑什么拒絕?當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
后面的話沒有說出口。
但福賽爾也能猜個大差不差,應該是“貨色”這種詞匯。
他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同僚幾句,
結果,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是陸時惹出來的麻煩。”
威爾森隨之沉默。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了辦事員的聲音:“威爾森先生,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威爾森、福賽爾交換視線,同時深深地嘆氣。
福賽爾過去打開了門,
“這次又是誰?”
另一邊的威爾森已經拿起了名單和筆,準備將聽到的名字從上面劃掉。
辦事員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喘一邊說道:“兩位先生,是……呼……是奧德納先生從巴黎拍來了電報。”
威爾森機械地掃過名單,口中喃喃自語:
“奧德納……奧德納……”
已經麻木了。
還好,福賽爾是個正常人,
他快步走過去抓住威爾森的雙肩,一陣猛烈地搖晃,大吼:“卡爾!”
威爾森抬起頭,
“什……什么?”
福賽爾提高了音量,
“大哥,伱能不能清醒一點兒啊喂!那是克拉斯拍來的電報。”
威爾森又愣了半秒鐘,這才反應過來。
他打了個激靈,
“克拉斯從巴黎拍來的電報?”
福賽爾點頭,
“對。”
威爾森又忍不住問:“剛才是不是說過,陸時和蕭伯納正在巴黎訪問。”
福賽爾:“……”
臉色變得極難看。
現在,整個瑞典文學院已經到了談陸色變的程度。
威爾森快步搶到了大門前,從辦事員手里搶過電報,只掃了一眼,右手就不由得顫抖,
電報隨之飄落。
福賽爾問:“怎么了?”
威爾森回答:“文學獎……法國人竟然要自己主辦文學獎。而且,是凡爾納和龐加萊一并提出來的。還有,陸時也在場。”
果然又是陸時!?
福賽爾臉頰上的肌肉一陣狂跳。
瑞典文學院想盡一切辦法蹭流量,
結果,竟是為他人做嫁衣,讓法蘭西文學院撿現成的,蹭了個盆滿缽滿。
威爾森看向福賽爾,
“現在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福賽爾深深地吸一口氣,說道:“一切的一切,都落在托爾斯泰先生身上了。現在,我們必須給他提名。”
威爾森的表情不由得扭曲,
“可是,我們之前……”
他們否決過托爾斯泰,用的還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托爾斯泰現在的作品處處透著一股無政府主義,還有宿命論的思想摻雜其中,而諾貝爾的遺囑規定,文學獎的獲得者必須“創作出具有理想傾向的最佳作品”。
這無疑是非常牽強的。
托爾斯泰看到這個理由自然懂了,所以也很大度地表示《戰爭與和平》是“老爺式的游戲”,
如此謙虛,是給瑞典文學院臺階下。
現在,讓瑞典文學院回過頭去求托爾斯泰,想想就非常丟臉。
福賽爾攤手,
“還有別的辦法嗎?”
威爾森臉色難堪,嘀咕道:“似乎……好像……大概……可能確實是沒有別的辦法了。”
福賽爾說:“我來起草電文吧。”
他拿起鉛筆,在紙上寫:
托爾斯泰先生無疑是上世紀最偉大的作家之一,
在他的作品中,除了對現實的無情批判,還熱切宣揚悔罪、拯救靈魂、禁欲主義等觀點,宣揚一種可以稱之為“托爾斯泰主義”的理想與博愛。
威爾森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理想與博愛?”
福賽爾一邊奮筆疾書,一邊問道:“怎么?有什么問題?”
威爾森連連搖頭,
“沒,沒問題。怎么會有問題呢?托爾斯泰先生本就是理想的化身嘛除了他,還有誰適合諾貝爾文學獎?”
福賽爾點頭,
“除了他,沒有人適合第一屆諾貝爾文學獎。”
威爾森一臉堅定地附和,
“對,沒有了!”
法國,
巴黎。
經過三個多小時的表演,《八十天環游地球》終于結束了。
陸時幾人隨著人流離開巴黎歌劇院。
天色已黯,
夜生活剛剛開始,塞納河兩岸的點點燈光映照在埃菲爾鐵塔的鋼鐵之軀上,讓人看著有幾分忌憚。
從河岸的咖啡館時不時傳來歌聲、笑聲,十分歡快。
周圍的人們討論著《八十天環游地球》,
“真是精彩啊!”
“我也想像福格先生那樣環球旅行。”
“首先,你得有錢;其次,你得有人家那么好的運氣,總是能化險為夷。”
聽著人們的討論,幾人相視而笑。
陸時說道:“所謂的好運,不過是主角光環罷了”
凡爾納輕笑,
“這個詞當真有趣。”
其余人跟著點頭,
陸時新造“主角光環”一詞,頗為傳神。
他們一邊聊著,一邊朝塞納河畔走去,沿著河岸在春日的晚風中散步。
過了會兒,羅蘭先開口了,
“凡爾納先生剛才提到了儒勒·凡爾納獎?”
凡爾納提出這個點子的時候,其余人都沒有在深入地問,
原因很簡單,他們都懷疑凡爾納是不是認真的。
蕭伯納也很是詫異,說:“凡爾納先生,據我所知,文學類的各獎項一般是用……額……我沒有詛咒你的意思,但應該是龔古爾、諾貝爾那樣的情況吧。”
用人名命名獎項本就有紀念、悼念之意。
龔古爾、諾貝爾這兩個文學獎項,都是命名者去世后,以遺產成立的基金會才得以設立的。
除此之外,還有茅盾文學獎,
該獎項是由中國作家協會主辦,根據茅盾先生遺愿,為鼓勵優秀長篇創作而設立的。
再例如雨果獎、普利策獎,皆是如此。
凡爾納一臉嚴肅,
“你們沒聽錯,我確實想成立一個文學獎,以此來鼓勵科幻創作。”
龐加萊詫異,
“科幻?”
他剛才以為是全題材的文學獎項,正統的那種。
眾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其實,歷史上是存在儒勒·凡爾納獎的,但時間只有1927年至1932年,獎金也不多,五千法郎,所以陸時沒什么印象。
這個獎之所以消失,是因為頒獎對象為最佳科幻作者,
而那個時期,科幻還是極小的品類,
到后來的雨果獎、星云獎,情況才有所好轉。
更何況法國人總喜歡時不時犯文青病,更是讓候選者少之又少。
龐加萊輕笑道:“儒勒,你剛才可把那位老先生嚇得不輕。”
凡爾納嘴角勾起了一個弧度,
“就是嚇他。”
眾人不由得相視而笑。
龐加萊問:“儒勒,為什么堅持于科幻作品呢?以你的成就、地位,搞一個綜合性的獎項肯定沒問題。”
凡爾納擺擺手,
“不,我就是一個通俗作家,所以,我從沒考慮過綜合性的獎項。讓我給蕭先生的《鰥夫的房產》或者《華倫夫人的職業》頒獎,我想想就覺得不合適。”
蕭伯納說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凡爾納回瞪他一眼,
“我就是謙虛。”
兩個文豪又扯起皮來了。
陸時輕咳,把話題拉了回來,問:“那原因呢?”
凡爾納深吸了一口氣,說:“原因其實很多。陸教授,不怕你笑話,第一個原因便是想借第一屆諾貝爾文學獎‘搞砸’的東風。”
“嘖……”
陸時輕輕咋舌。
凡爾納的操作讓他想到了后世飯圈某種蹭流量手段。
他說:“瑞典文學院把臉送上來讓咱打,咱哪有不打的道理?”
其余人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蕭伯納說:“我早就說,陸是非典型的中國人。”
凡爾納接過話頭,
“第二個原因,便是發展科幻。”
眾人意會。
某些情況下,獎項相當于征文,可以鼓勵作家們投身某一個品類的創作。
凡爾納寫了一輩子科幻,自然希望科幻能發揚光大。
他說:“而且,我也是有私心在里面的。”
若儒勒·凡爾納獎能夠成功設立,而且一直延續下去,凡爾納必然成為載入文學史的人物,說不定會被稱為“科幻之父”。
蕭伯納感同身受,
“我能理解。”
名、利二字,
既然利已經足夠了,稿費花幾輩子都花不完,那接下來求的無非是名。
陸時問:“還有第三個原因嗎?”
凡爾納點點頭,臉上的表情變得極真摯,
他熱忱地看著陸時,
“第三個原因,就是我想看到科幻的可能性。”
任誰都能看出凡爾納眼中的狂熱。
羅蘭問:“科幻的可能性?”
凡爾納點頭,
“是,所有可能性。在和陸教授說了那么多之后,我才意識到以前的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原來,科幻可以有那么多分支,我想看看這些枝丫會長成怎樣的參天大樹。”
這是一個文學家、一個作家最純粹的愿望。
沒人可以反駁。
過了一陣,蕭伯納說道:“有時候,我也常會想自己是多么的幸運,有幸看到《是!首相》、《羅馬假日》那種跨時代的戲劇。”
凡爾納鄭重其事,
“您果然能理解我啊。”
蕭伯納先是點頭,后是搖頭,
“可問題在于,你的愿望很難達成。就像沒看過《是!首相》的人,絕對意識不到戲劇還能那么創作。雖然科幻像陸所說,有那么多分類,但是在沒有前例的情況下,誰能寫出與之相對應的作品呢?”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卻也容易回答。
龐加萊、凡爾納、羅蘭忽然同時看向陸時,
盯——×3
視線很銳利。
凡爾納說:“陸教授,您既然來法蘭西學院交流,那我們能不能向您約稿?”
陸時:“啊這……”
龐加萊也跟著勸:“陸教授難道要拒絕我們?您可是理想的化身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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