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文豪

第181章 我預言將來的美國選民會極度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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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政治家族算不算世襲?

這確實是個有趣的問題。

西奧多輕捋胡須,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說道:“弗蘭克還是太年輕了。如果想回避這個問題,角度其實很多,從立憲的角度、從法律的角度,等等。”

沃德豪斯攤手,

“年輕人嘛,正常。”

西奧多說:“可陸教授也是年輕人。”

“這……”

沃德豪斯不由得沉默。

和陸時相處日久,就會不自覺地忽視陸時的年齡,以平輩相交,

這便是陸時的魅力。

一旁的艾略特也加入話題,道:“泰迪,別這么悲觀。我一直覺得,變老的好處就是可以看著年輕人犯我們年輕時犯下的錯,而我們明知結果如何,卻無能為力。”

西奧多吐槽:“校長,你這是安慰我?我怎么覺得更悲觀了。”

艾略特哈哈大笑,

“我總覺得看年輕人踩坑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老家伙,壞得很。

西奧多笑道:“這么說也是。看著后輩重走我的老路,不可能不欣慰。”

這話說太早了,

現在的他要是知道富蘭克林后來以民主黨身份步入政壇,恐怕會氣得跳腳,

歷史上,他說出過:“你這個卑鄙的小兔崽子!你這個叛徒!”

可即便如此,西奧多仍然給予了堂侄幫助,讓其一路平步青云,從海軍助理部長到紐約州州長,最后登極,成為連任四屆待機超長的總統。

從叔侄倆的經歷不難看出,

政治家族,其實也算某種意義上的世襲,

畢竟,以血緣、婚姻關系為紐帶,構建起來的牢固同盟,連共和黨跟民主黨都能媾和。

西奧多眼神閃爍,

“陸教授準備的真是充分。沒想到他連我那個不成器的侄子都認識。”

嗯,不成器……

沃德豪斯笑道:“陸就是這樣。如果說,別人準備都是準備到100,那么,他的準備就是120、150,甚至200。”

眾人一起看向講臺。

只見陸時坐正了身體,對富蘭克林擺擺手,

“坐下吧。”

然而,富蘭克林沒有動,

這個時候落座,就相當于承認了失敗,

他還不習慣于失敗。

陸時雙手向外展,說:“好吧好吧,不坐就不坐,伱站著聽我的回答好了。但是,在《深紅報》寫報道的時候,千萬不要說我虐待學生。嘶……華人虐待美國白人,這笑話也太地獄了。”

一瞬間,禮堂內爆發了震耳欲聾的笑聲。

陸時雙手下壓,

人群漸漸恢復了安靜。

陸時繼續道:“所謂的‘世襲(hereditary)’,其實是有嚴格定義的。在英文中,hereditary又有‘遺傳性的’這一意思,不難看出,他或多或少跟血緣沾點兒關系。想想也是,你不是我的兒子,我憑什么將權力移交給你?”

再一次,掌聲如泰山壓頂般襲來,

甚至有人忘形地吹起了口哨。

陸時等他們歡呼完,繼續說道:“剛才我跟羅斯福先生開玩笑,說起政治家族跟世襲的關系,大家對此怎么看?”

這個問題剛拋出,立即有人搶著舉手。

陸時點頭,

“你說。”

那名學生回答:“很簡單的精英論原理。人容易受環境影響,父親是會計的孩子,從小就懂得出賬、入賬、借方、貸方,在擇業的時候也容易將會計作為排名靠前的備選,這很正常。政治家的后輩也會如此。”

陸時對他豎起大拇指,

“Bingo!所以我才說,政治家族不是世襲。人家只是自主擇業,對吧?”

又是哄笑聲。

陸時說:“回到剛才的話題。羅斯福先生說的‘清朝是一個封建國家,行世襲制’,他無法相信一個清朝人能公正、客觀。我必須反問兩句,我一個漢人留學生,世襲跟我有關系嗎?而且,以現在的清廷,我能世襲來什么呢?”

世襲一堆戰爭賠款嗎?

安靜一陣,禮堂內響起了掌聲,

學生們心悅誠服。

大部分人已經從心里接納了陸時。

“呼”

陸時長出了一口氣,對眾人道:“各位可以繼續提……額……”

他忽然頓住,看向富蘭克林,

“羅斯福先生,坐下吧?”

富蘭克林“啊?”了一聲,發現自己還在站著,趕緊道歉,坐了回去。

一旁的戴文輕笑道:“你被懟了啊。”

富蘭克林點點頭,

“這個中國人,不簡單。”

他轉向好友,低聲道:“你之前不是通讀了《無關緊要的1587年》嗎?覺得如何?有什么問題要問?”

戴文環視一圈,

“哪輪得到我啊?你看他們……”

富蘭克林的目光尋索,

只見周圍那些學歷史的人紛紛舉手,準備提問陸時,甚至有的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這引發了內卷,

后排的人也跟著站起來,最后面還有低低的罵聲。

戴文說:“富蘭克林,你是學歷史的,你覺得那本書怎么樣?”

富蘭克林說:“你是知道的,我這個大學基本等于白讀。成績爛得很,尤其是歷史方面,問不出什么有學術價值的問題。更何況,那特么是中國歷史。”

哈佛大學期間,他十分熱衷于社會活動,還數次去歐洲旅行,

這種情況下,學習成績不可能好。

他變得博學是在患上了脊髓灰質炎導致終生殘疾之后,在康復期間閱讀書籍,其中有不少傳記和歷史著作。

戴文說:“看別人發揮吧。”

此時,陸時已經點起了一個學生。

那人也不含糊,

“陸教授,我拜讀了你的史學新作,《無關緊要的1587年》,對于其中的一些觀點并不認可。”

這是單刀直入了。

陸時想了想,

“今天演講的主題不是大學國際排名嗎?”

現場的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那名學生跟著脖子,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道:“你是不敢回答了嗎?”

陸時:“……”

20世紀初的年輕人,確實不怕事。

他剛要敷衍幾句,

沒想到,旁邊竟然有一個戴著眼鏡的學生站了起來,大聲反擊剛才提問的人:“陸教授的觀點闡述的已經很明確了,你反對!?你算老幾!?”

這句話直接引爆了現場,

兩派人站起來,開始口水對轟,

“怎么著?他的史學觀還沒有經過驗證,就自成山頭了?”

“沒錯!我就是陸時學派的傳人!”

“你給老子滾!什么特么的‘陸時學派’!”

就這樣,罵著罵著發現解決不了問題,竟然擼起袖子準備直接上演全武行。

陸時都懵了,

美國,這么狂野的嗎?

要是可能,他倒真想看看哈佛大學的學生打架會是什么模樣。

可惜下面有艾略特坐鎮,

這個愿望注定是實現不了咯

艾略特站起身,

“都安靜!”

說著,他一揮手,立即有十幾個安全人員涌過去,將那幫蠢蠢欲動準備干架的學生給鎮壓了。

陸時說:“沒關系,我可以嘗試回答問題。只不過,今天主要是講全球大學排名,我不希望在自己的書上消耗太多時間,否則就成了推銷作品,有違初衷。所以,你只能問一個問題。”

一聽陸時要回答,兩撥人都很興奮,

“陸時學派”的想求知;

反對者則是想挑刺兒。

剛開始提問的人說:“陸教授,你在書里有這么一段話,‘皇帝的勵精圖治或者宴安耽樂,首輔的獨裁或者調和,高級將領的富于創造或者習于茍安,文官的廉潔奉公或者貪污舞弊,思想家的極端進步或者絕對保守,最后的結果,都是無分善惡,統統不能在事業上取得有意義的發展’。我可以將之理解為命定論嗎?”

陸時挑眉,

“你想問什么,直接說就可以了,沒必要兜圈子。”

那人便問道:“陸教授,你的歷史觀是整體把握歷史,重點說歷史規律,而非詳談歷史事實。這樣,便能預測歷史之發展。那現在的你,能否預言一下中國……”

陸時抬手,

“你了解中國嗎?我做出預言,你是信還是不信呢?”

“啊這……”

一句反問直接將學生拿捏了。

下面的人開始起哄,笑聲在人群中四起,

“哈哈哈哈哈!”

學生覺得沒面子,趕緊說:“那好,陸教授,你來預言一下美國好了!”

陸時:???

看傻子似的看著對方。

下面的笑聲變得更大了。

擁護陸時的人大喊:“你快坐下吧!不覺得丟臉嗎?”

那個學生沒退縮,

“陸教授,既然你認為研究歷史可以摸清規律,那么,你不妨說說看美國的未來。說不定你能說服我呢?”

“唉……”

陸時深深嘆氣,

“你哪位啊?我說服你有什么好處?”

全場再一次陷入歡樂的氣氛。

陸時說:“再說了,預言有多難?就以美國的資本主義制度為例,人人都知道會有周期性的經濟危機,這有什么好說的?”

那名學生道:“那是經濟學,而非歷史學。”

陸時沉吟片刻,說道:“那好吧,我預言將來的美國選民會極度分裂。”

瞬間,禮堂內陷入詭異的安靜,

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陸時攤手,

“看吧,我說了你們也不會信。畢竟是未來的事,誰能說得好?”

有人站起來,

“陸教授,請你解釋一下。”

陸時歪著頭想了想,說:“我記得美國歷史上有一位偉大的總統,亞伯拉罕·林肯。”

林肯是當之無愧的偉人,

美國南北戰爭爆發后,他簽署了《宅地法》、頒布了《解放黑人奴隸宣言》,為北方獲得南北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是他廢除了美國黑人奴隸制。

陸時說:“如果,林肯總統沒有遇刺,繼續參加連任競選,黑人們會把票投給誰?”

下面傳來哂笑,

“陸教授,那時候的黑人還沒有選舉權。”

陸時聳聳肩,

“是的,我當然知道。選舉權的事到了1870年才在法律上解決,聯邦規定,所有種族的人都可以在所在州參加投票。當然,法規到底有沒有落實……哼哼……”

他冷笑了一聲,繼續道:“總之,我說了‘如果’,所以只是假設。剛才的問題你們該怎么回答?”

還用想嗎?

哪個黑人不把票投給林肯?

對他們來說,林肯和馬丁·路德·金才是真正的美國國父。

華盛頓?

不好意思,不認識。

下面的西奧多隱隱琢磨出陸時想說什么了,

他不由得喃喃自語:“分裂……”

陸時道:“所以我才說,選民有被分裂的風險。如果我是政客,面對本來是一個整體的人民,為了選票,會將之分裂成A、B、C、D,然后登高一呼,要為B、C、D爭取和A一樣的權利,這個時候,我能獲得多少選票?”

這個假設,其實和黑人投票給林肯的本質是一樣的。

在場的學生陷入沉思。

莫非,歷史真的能預演未來?

坐在第一排的西奧多說道:“陸教授還真是懂行。只不過,他說的問題還輪不到我們擔心。”

其實,美國不乏聰明人,

他們怎么可能看不到選票政治會帶來怎樣的后果?

但此事并非當務之急。

沃德豪斯好奇道:“什么叫輪不到你們擔心啊?”

西奧多笑笑,沒有正面回答。

他在芝加哥演講時曾說:“我們這一代人用不著面臨我們先輩所面臨的那種任務,但是我們也有自己的任務,要是我們沒能完成我們的任務,我們就要遭到不幸……”

這話聽著就很像“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務”,

所以說,當時的美國佬確實很牛X,

他們異常團結,還個頂個的都是奮斗逼,卷得飛起,直接把歐洲卷死了。

沃德豪斯還是好奇,

“副總統,你說的是?”

西奧多言簡意賅,

“托拉斯。”

托拉斯這種組織形式在歐洲出現得晚,沃德豪斯只是略有耳聞,

他側目看了眼對方,

“副總統閣下,你的眼光放得也太遠了。”

西奧多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沃德豪斯回了一句:“當不好士兵的士兵絕對當不好將軍。”

兩人相視一笑。

這時,講臺上的陸時也不想多說了,揮揮手道:“好了,你讓我預言我也預言了,就是不知道你們信不信。但無論信不信,問題我都算已經回答過了。我們繼續聊全球大學排名的事。”

他的行為,就相當于吊起了別人的胃口,卻就是不供應食物,

學生們難能容許。

越來越多的人站起來,干脆不等陸時點名,直接提問,

“陸教授,你真的認為歷史規律可以預言未來?”

“你的歷史觀是怎樣的?”

“陸教授,我喜歡你!”

亂成了一鍋粥。

艾略特不得不再次命人維護秩序。

現場好不容易安靜了下來。

陸時說道:“現在,最后一個問題。事先聲明,如果你們再提到《無關緊要的1587年》或者歷史,我會直接離開。所以,最后的機會你們可不要浪費了。”

即使不說歷史,還是有很多人準備提問。

他指起了一個學生,

“你說。”

學生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咬咬牙,問:“陸教授,你此次來美國有什么切身感受嗎?”

這是極其委婉的說法,

但只要是正常人,就能聽出對方其實問的是《排華法案》。

陸時沉吟,

良久,他說:“我此來美國經歷很多,甚至還寫了一個劇本。只可惜,它注定不能在大舞臺上演出。”

聽到了這句話,所有人都好奇,

這可是《是!首相》的作者,寫出來的劇本是該多優秀?

立即有學生大喊:“沒事!陸教授,你的劇本可以在我們學校演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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