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學)
三天了,王肖適坐于房中,頗感不安。他們假冒將軍客人被迎入將軍府,整整三天,將軍府絲毫動靜也無,飲食起居上倒是從未被怠慢過,可一旦問起什么時候可以見將軍,府中下人不是推脫將軍今日事務繁忙就是謊稱將軍今日有事外出。
還好王肖適是個有耐心的人,他只是覺得這樣被冷落在此有些不對勁,卻不會因此動怒,同行的吳墨亭也是個聰明人,同樣不會因被冷落而焦躁起來自找麻煩。
又是閑來無事的一天,吳墨亭獨自在房中憋悶,便來王肖適房中串門,誰知剛要敲門,門就打開了,倒是驚了吳墨亭一驚。
王肖適看見門外的吳墨亭,微微一笑,開口問道“吳兄坐不住了?”
“倒也不是。”吳墨亭表情隨意地說道“不過是一人獨坐,有些煩悶罷了。”
“吳兄說的是,這將軍府中的人叮囑我們夜晚不要隨意出房,現下青天白日,想來四處走走總是無妨的。”王肖適的笑容看起來清淺宜人。
“你這會兒出門,是想去邀陳姑娘作伴吧?”吳墨亭眼中現過促狹之意,他本就聰明,一路行來,早已看出王肖適對陳離暗生情愫,不過他倒是很疑惑王肖適為何會心悅陳離,陳離雖長得也算是秀麗,可與各家其他女孩子比起來,便遜色許多,且又是這樣沉悶無趣的性子。
王肖適沒有因為吳墨亭的調笑感到窘迫,很自然地說道“我們三人是一起的,當然要叫上阿離姑娘,只怕她一心修煉,沒有興致與我們同游。”
“說的也是。”吳墨亭點了點頭,說來也是奇怪,像他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即便刻苦,可到底都還存著一些孩子心性,唯有陳離這個怪胎,一心只沉迷于修煉。這一路行來,除卻趕路吃飯,她都在自己房中打坐修煉。這么想著,吳墨亭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你到底喜歡陳姑娘什么呢?冷露兒的美貌,雁樓的明艷,何草的嬌媚,你都不喜歡,居然會喜歡這樣一個冷冰冰又無趣的女孩子,你可真是奇怪。”
王肖適沒有否認吳墨亭說他喜歡陳離的話語,倒是直接承認此事,他沉思片刻,說出了兩個字,“善良。”
“善良!?”吳墨亭有些夸張地反問道“這算什么理由?”
“她并非只是善良,最重要的是,她有行善的勇氣與魄力,既強大,又善良,我喜歡這樣的靈魂。不過與其說善良,她或許更適合仁慈這個詞吧。”王肖適看向遠方,神色忽然變得極其溫柔,這溫柔中又帶著些許纏綿的寂寞。
吳墨亭愈加不解,“什么時候行善有需要勇氣和魄力嗎?”
“你會冒著危險,去救助一個與你并不相干的人嗎?只是……我們行善才需要勇氣和魄力,對她而言,不過是仁慈吧。”王肖適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了起來。
他像是自言自語地開口道“腳下若有螻蟻,我們沒有將它蹋死,怎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就說自己善良,我們只會覺得自己一時慈悲罷了。”
吳墨亭被說得越發糊涂,“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王肖適驚覺自己有些失言了,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或許喜歡便是喜歡,沒有任何來由的喜歡,才稱得上喜歡吧。”
吳墨亭還未曾這樣用心地將一個人放在心上,不免有些無法理解王肖適,只是方才聽他說什么喜歡便是喜歡,吳墨亭腦海中不知怎地便泛過一瞬雁樓明艷的笑容,他也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那我們便先去陳姑娘房間吧。”
兩人一時都有些無言,沉默著走到陳離房間,敲了敲門,等待半晌,無人回應,兩人相視一眼,想著會不會是陳離入神修煉,沒有聽見。這么想著,王肖適開口道“阿離姑娘,我進來了。”一邊說著,一邊輕輕將沒有上鎖的房門推開,一踏進去,他便立刻感知到房內空無一人。
有些詫異地從房中退出,正要開口對吳墨亭說陳離不在,一抬頭,一臉清冷的陳離已經從遠處慢慢走了過來。
見他們二人聚在自己房門前,陳離看了他們一眼,道“有事?”
王肖適開口解釋,“也沒什么事,我和吳兄在房中待的悶了,想叫上你一同出去走走。”
吳墨亭更加直接地問道“陳姑娘,你去哪兒了?”
陳離保持著她一貫的冷漠神色,沉默片刻,冷冰冰地說道“走吧。”
王肖適與吳墨亭同時一愣,王肖適首先反應過來,說道“好,那我們便探一探這將軍府。”
吳墨亭見陳離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心難免存了個疑影,他們這樣說了,他便跟著一起走,走著走著,想到頭一天來此的事情,脫口問道“先前這府中的人說此處布置了許多陣法,我們隨意走動,不怕迷失其間嗎?”
“將軍府仆役眾多,想必就算真的迷路了,也能找到人問路的。”王肖適笑道。
王肖適與吳墨亭說笑著走在前面,陳離沉默無言地跟在后面,繞過幾重回廊,眼前忽地一亮,是到了一處開闊的庭院,不大不小的庭中培植著許多珍貴花草,假山堆石,池塘荷影,一樹一葉都造得十分合人心意。
吳墨亭感嘆道“好一個富貴雅致的院落,素來聽聞天玄塢富甲天下,本家樓閣亭臺富麗堂皇,且不知這小小院子是否入得了王公子之眼?”
聽吳墨亭調侃,王肖適毫不在意地微微一笑“這庭院定是有內行打理,方能布置得如此精巧。”
“多謝王公子夸贊。”
王肖適與吳墨亭同時一驚,轉身,發現有一個身穿白衣,一頭銀發,俊美非常的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后。
“陳姑娘。”來人十分恭敬地對陳離施了一禮,然后才對王肖適、吳墨亭開口道“將軍請各位去前廳。”
王肖適疑惑地問道“您是?”只因這人穿著談吐,以及無法測探的妖品,都讓人懷疑他絕非將軍府普通仆役。
“雪滿天。”銀發男子語氣溫和,眼神卻有些冰冷。
“你,你就是將軍座下鼎鼎大名的雪妖雪滿天!”吳墨亭驚嘆道。
雪妖并不算得什么很強大的妖獸,可當年仙妖大戰,將軍座下的雪妖雪滿天,卻能完美操作水滴,甚至操控小區域內的溫度,以寒冰暴雪為武器,殺了不知多少修仙者。硬是憑著一身非凡實力,將他的名字傳遍大陸。直至現在,人間還流傳著他的種種可怖傳說,母親嚇唬不聽話的孩子,都會說,再哭,雪滿天就要把你抓走了!如今親眼得見這惡名遠播的雪滿天,卻想不到是一個人形如此俊美,甚至是清雅的男人。
“正是在下。”雪滿天早已習慣修仙者第一次聽聞他名字時的反應,習以為常地應承道。
“將軍事務繁忙,今日怎有空見我們?”王肖適不無諷刺地說道,只是他神色平和,仿佛根本沒有在刁難雪滿天。
雪滿天不在意,只道“請隨我來。”
見他油鹽不進,王肖適與吳墨亭只得跟隨其后,陳離一直保持沉默,也跟著一起走。
在穿越回旋反復的無窮走廊之時,王肖適輕聲對陳離開口道“我方才瞧這雪滿天似乎對阿離姑娘你十分恭敬的樣子,你識得他嗎?”
陳離淡漠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得到答案的王肖適反而生出更多疑惑,略一思索,才道“莫非是上次你被將軍擄走的時候就見過他嗎?”
陳離十分冷漠的低頭行走,并沒有回答的意思。
王肖適知道這是她不愿再開口的意思,也不再問,默默閉了嘴。
“你們說什么悄悄話呢?”吳墨亭留意到王肖適在說話,自己卻聽不見,心知肚明他開啟了屏障,倒也不是刻意打聽,只是三人一路行來,也當是有些同伴之誼,將他一人屏蔽在外,總是讓人有些不舒服。
王肖適失笑道“我與阿離姑娘兩個人說的話,自然是吳兄你聽不得的。”這話巧妙地暗示他與陳離方才在說情話。
聽他這么說,吳墨亭默默地翻了個白眼,也就不再追究。倒是陳離,一直低著的頭終于抬起,略帶譴責地看了王肖適一眼。
王肖適見狀,反而有些開心,這幾天住在將軍府,陳離一日比一日越發沉默起來,臉上半分波動也無,仿佛喪失了人類該有的所有喜怒哀樂一般。此刻她這譴責的一眼,叫她那終日平靜如古井一般的面孔都生出些許光彩來,怎能不叫王肖適高興呢。
這么想著,王肖適開口道“我終于明白,陸昨夜那小子,為何如此得你歡心了。”
陳離看著他的眼神,透出了些微的疑惑。
“我看也只有他這樣沒皮沒臉,又油腔滑調的小子,最能挑動你的情緒,你大概自己都沒留意到,有他在你身旁,你的眼神最有光彩。”王肖適本是在嘲諷陸昨夜,慢慢的,又有些寂寞起來,他是沒法像陸昨夜那樣的,可是這樣,是不是也代表了,他注定會輸給陸昨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