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面再次陷入僵化,誰都不敢大聲喘氣。
一向淡定自若,養花烹茶的王憲,臉上終于有了憤怒的表情。
跪,顧玉便是名正言順護駕,將他打為逆賊。
不跪,不敬皇權,落實了他以下犯上的罪名。
王憲落入進退兩難的境地,所有人都注視著他。
顧玉再次道:“跪下!”
一些世家軍猶豫不決,躁動起來。
王憲臉色陰郁,道:“我王憲歷經兩朝,為國嘔心瀝血,你一介小兒,承你父親威名,阿諛奉承,奴顏媚骨,才得皇恩庇佑。”
“圣上受你迷惑,賜你尚方寶劍,你卻仗勢欺人。”
“顧玉!今日,我敢跪你,你敢受著嗎!”
顧玉冷笑一聲:“逆賊王憲,你所跪的是尚方寶劍,是被你毒害的圣上!我手持寶劍,代圣上懲治奸臣,為何不敢受你一跪!”
王憲道:“顧賊可恨!你手中有尚方寶劍,當我王家的百年積累,皆為虛妄嗎?歷數王家世代忠良,別說尚方寶劍,就是打王金鞭,監國玉令都有過。還輪不到你狐假虎威!”
顧玉知道百年王家的底蘊,王家的輝煌甚至可以追溯到大禹朝成立之前,其地位,不是顧玉能夠撼動的。
眼看尚方寶劍起不到威懾
力了,顧玉只得另尋他法。
她看了看逐漸升起的朝陽,心里著急,臉上不敢露出分毫。
以王憲現在的兵力,想要攻破城門易如反掌,顧玉只能盡可能拖延時間,等待轉機。
王憲也看出了顧玉的想法,雖然兵力占據上風,可顧玉狡詐,他不敢松懈半分,只求速戰速決。
顧玉還想再說什么,王憲便大聲喊道:“顧賊謀害圣上與太子,妄圖謀朝篡位,欲令江山易主,爾等速速隨我殺進去,匡扶社稷!”
世家軍頓時如同打了雞血,手持兵器,氣勢洶洶就要殺進來。
百里青和君顯都拔劍而出,做出防御姿態。
世家軍聲勢浩大,顧玉呵斥的話都被淹沒在對方的吼聲中。
眼看王憲就要派人強攻,顧玉連忙對身邊人道:“速將九皇子請出!”
王憲想要匡扶年幼的九皇子繼位,繼續把持朝綱,于是在此時散播“圣上崩,太子殞”的消息,指責她謀朝篡位,欲令江山易主。
現在“九皇子”若是出來,無故起兵的王憲才是那個謀朝篡位,欲令江山易主之人。
眼看對方就要再次殺來,一道聲音從后面傳來:“孤看誰敢!”
敵方未聞其聲,卻看到顧玉等人忽然讓出一條道。
身穿杏黃色朝服的太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面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因為過于著急,沒有時間整理儀容,冠冕稍微有些傾斜,還有幾縷頭發未梳上去。
他身后還跟著玄清道長,另有一個被神鷹衛押著的靈臺郎。
站在前面的世家軍大多見過太子,此時太子不懼危險,親自站出來,令他們震驚不已。
“怎么回事?”
“太子不是殞了嗎?”
“圣上,那圣上呢?圣上可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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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下皇城容易,攻下民心卻難。
若是他們在圣上和太子活著的時候逼宮,百姓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各方諸侯也不會信服。
可以說,圣上和太子不死,他們就是成功了,也是亂臣賊子。
不說敵軍,景棠走出來時,就是顧玉都有些恍惚。
曾經抓著她的手啜泣的孩子,不知不覺成長為獨當一面的少年。
躁亂的聲音不自覺安靜下來。
王憲的臉色再次難看。
昨日顧玉命人封鎖宮門,可是宮內的線人想要對外傳消息,多的是法子。
他留在宮里的一個線人便利用水渠,將圣上和太子瀕死的消息傳了出來。
王憲這才知道,就算圣上和太子沒死,也絕對不可能站
出來。
現如今,太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站了出來。
太子一現身,之前世家對顧玉的所有質疑便迎刃而解。
顧玉率先跪下,給太子行禮,大聲道:“臣拜見太子,太子萬安!”
百里青和君顯也都隨著顧玉下跪,對太子行禮。
這番變故,打得世家軍措手不及,站也不是,跪也不是。
兩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景棠抬頭,一雙褐色的眼睛盯著王憲,道:“王丞相,父皇和孤都活著,你為何傳出‘圣上崩,太子殞’的消息?”
景棠的聲音十分清潤,他外表溫良謙恭,內里是個陰鷙的少年。
有了太子身份的加持,身后跪滿了官兵,他獨自站立陣前,面對世家軍的逼迫,面上也不見懼色。
王憲死死盯著他,總覺得現在的景棠有幾分熟悉,眼睛的余光看到顧玉時才恍然大悟。
雖然是對沒有血緣關系的舅甥,可景棠跟在顧玉身邊多年,耳濡目染下,也有了幾分顧玉的樣子。
景棠繼續道:“昨日典儀,的確出了些問題,蓋因有些心懷叵測之人,以山石冒充隕星,連司天監的靈臺郎都收買了。假隕星讓國師所煉的丹藥出了岔子。”
王憲試圖辯解:“太子糊涂
!您服用的丹藥,早被妖道下了毒,跟隕星又有何關系?”
景棠抬抬手,打斷他道:“國師若要害父皇和孤,何必再來救?不過孤和父皇都被國師用仙術救了回來,此事不便再提。聽神鷹衛說,方才王丞相信誓旦旦,要求父皇和孤出來見你,父皇萬金之軀,便派孤前來與你對峙,你可還有話說?”
王憲緊咬牙關,看出身邊的世家軍都有所動搖,作戰最忌士氣不足,本是穩贏的局面,豈可因為景棠逆轉?
王憲道:“回太子,顧玉封鎖宮門,不讓百官覲見,臣一時心急,這才冒死入宮,替天行道。”
景棠看得出局勢對己方不利,便道:“那便是一場誤會,父皇和孤皆身子無恙,你讓這些兵馬回去,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事情,孤皆可既往不咎。”
王憲既然當了這亂臣賊子,便不會輕易退下,道:“還望太子恕臣無禮,未知圣上安危,臣和身后兵馬皆不會退去。”
景棠近前一步,道:“若王丞相真的忠心,便卸下兵器,獨自隨孤進宮,看看父皇是否真的無恙。”
說完這句話,景棠便感覺頭暈目眩。
他知道自己已到強弩之末,可他必須為小舅舅的底牌爭取時間,不能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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