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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楌怕別人不信他,他又急著扯上陽筠,見周紀與周繹都不說話,忙道:
“要說這圖紙,現在還收在丹青閣——那里頭還有不少好東西呢!只是平日里父親不大讓我進去,說怕我糟蹋了字畫。我跟著筠姐姐進去了幾次,瞧過那圖紙,跟平日見的畫倒真的不太一樣,我是瞧不懂,但筠姐姐看得可認真了呢,連我問她究竟是什么她也不回答的。”
“大王主當真連這個也看得懂?”周紀脫口而出,但他馬上意識到這么問不妥,好像他不信任陽楌似的。然而陽楌已經渾不在意了,他想法子已經想得焦頭爛額,管他們說什么,好容易扯出陽筠,自然順著自己的線說。
“筠姐姐懂許多,父親常說要我跟姐姐學學。至于是不是懂這個,我也不曉得了,她只是看得認真。”陽楌頓了一頓,繼續說道,“要不咱們去丹青閣瞧瞧?這劍室也看的差不多了,丹青閣倒是個好去處。”
“可你不是說,高陽國主不許你進去么?要不你先去問問,國主準了我們再去?”周繹問道。
陽楌心中暗氣他幾次壞事,好在自己早想好了說辭:
“家父正與魏國主議事,此時恐不好為了這點小事打攪。說起來,筠姐姐進出丹青閣是沒人攔的,我也是跟著她才進去過幾次,待我去請筠姐姐幫忙,帶我們進去,正好有人可以給我們講講里頭的書畫典故,豈不妙哉?”
周氏兄弟自是欣然贊同,三人用過午膳,估摸著陽筠午睡已醒,陽楌便派了心腹內侍田安順去請。
陽筠正在和陽筱抄經,聽說陽楌派田安順來請,便讓田安順進來問話。
“是什么事?”陽筠用帕子擦了擦手,問。
田安順今年十三歲,本是陽楌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因為人八面玲瓏、機靈活潑,討了陽楌喜歡,去年剛升了從六品常隨。
“回大王主的話,大公子近日陪著魏國的二位公子逛王宮,不知怎么就說到了丹青閣,幾位公子心癢,可丹青閣只有國主和大王主才能隨意進出,之前大公子多次去都被攔住了,大公子就想求大王主一同前往,也不掃了客人們的興。”田安順跪地伏首道。
“怎么不去求國主?既是客人要看,想來國主也會答允。”陽筠淡淡道。
“并不是大公子不去求,只是國主在與魏國國主議事,不便前去打擾,魏國兩位公子也想進丹青閣,若當著魏國國主的面說了,怕魏國國主也不好看。且大公子說了,他并不太通書畫,恐怠慢了二位貴客,思來想去,只有讓奴婢來求大王主了。”
等了許久仍不見陽筠說話,田安順忍不住抬頭瞟了一眼,發現原來陽筠一直盯著他,表情似乎柔和,眼神中卻露出幾分玩味。
田安順忙低下頭,剛想開口繼續懇求,卻聽見陽筠說了句:
“知道了,你先去回話,說我換身衣服就去。讓大公子他們現在就去丹青閣吧。”
田安順心下大喜,剛才他還以為請不動大王主,正不知道要如何跟大公子交代,回頭大公子又要怎么回國主,沒想到轉眼間大王主竟然答應了。田安順應諾退下,臉上難掩歡喜。
陽筠不明白,這事兒有這么重要么?婚事還不是兩位國主說了算,非要她見周氏兄弟做什么?且又不是一個,一下子就塞過來倆。陽筠細想了想,似乎有了些眉目。因想起周氏兄弟,不由又想起自己昨夜沒睡好的事情來,禁不住臉上微微一紅。
這一切都沒瞞過一直盯著姐姐看的陽筱,她咧著嘴笑了笑,問陽筠:
“我也想去丹青閣瞧瞧,姐姐帶我去好不好?”
陽筠本就想讓妹妹多做些靜心的事,難得如今她自己開口求著去,豈有不應之理,姐妹二人穿戴完畢,只帶了印兒并兩個平日侍書磨墨的侍女,朝丹青閣去了。
周紀可以說是望眼欲穿,見到陽筠時本想打個招呼,但轉念即作罷:他畢竟是魏國世子。既然大家心知肚明要聯姻,陽筠還肯來相見,他怎么也不能落了下風。周紀既要自持身份,又不能太冷淡了陽筠,便只沖她微笑點頭。
陽筠與陽筱自是按待客的規矩與周氏兄弟見了禮。周繹規矩行禮畢,看著陽筠,嘴角不自覺地又揚了上去,笑容頗有幾分恣意。
陽筠低頭笑著走上前,命看守丹青閣的內侍開了門,回頭囑咐陽楌和陽筱“不許亂摸亂動”,做了個“請”的姿勢,讓周紀和周繹先進。
周紀推辭幾下便抬腳進去,周繹則讓了陽楌后,與陽筠一起進的丹青閣。陽筱與印兒都猜到幾分,不免掩嘴偷笑,也前后跟著進去了。
“方才大公子說起這里存著‘聽水榭’的圖紙,我們心下好奇,想來瞧瞧。倒勞煩大王主了。”
周繹與陽筠并排走著,說這話時面上掛著笑,陽筠瞥了一眼,怎么看都覺得那笑容里有幾分得意。陽筠也不搭話,只是微笑著頷首,算是全了禮儀,命丹青閣內的女官取出圖紙來給眾人瞧。
幾人原本就是為著陽筠才來這兒的,哪有人真去瞧圖紙,陽楌與周紀倒還真真假假地議論了半天,周繹卻一直笑著在旁邊看熱鬧,半刻鐘都還沒到,看圖紙的事也就過去了。
雖然眾人已經看過了圖紙,就這么放陽筠走卻是不行,陽楌就說難得進來一次,要給周氏兄弟看看別的珍藏。陽筠也不理他,凡事不讓他自己動手,都由此間執事的內侍、侍女親自取出,打開來后給陽楌瞧。
周紀雖跟著陽楌,卻不時回頭來看著陽筠,陽筠權當沒看見一樣,指給陽筱看著看那。周繹則一直自己東逛西逛。
直到逛到陽筠身邊。
“書畫你也擅長么?”周繹看著陽筠手里拿著的江山圖,輕聲問。
“只是皮毛,哪里就能說擅長了。”陽筠輕聲答。
“那,琴呢?”周繹仍舊目不轉睛,似在端詳那幅畫一般。
周紀此時正在東邊與陽楌賞一幅字,他注意到周繹轉到了陽筠身邊,定定看了幾眼,見周繹一直盯著畫,二人對答也不多,才又轉過頭去跟陽楌議論前朝書法。
“琴技舞技,算是通了。”陽筠小聲道。
“可惜……”周繹嘆口氣,搖了搖頭。
“這幅畫確實沒什么好,二公子何不再去別處看看?”陽筠說著就要將畫軸卷起。
周繹忙去按那畫軸,低聲急道:“怎么就不好?高陽國主視若珍寶,如何還會不好?我說的可惜并不是畫不好,只是可惜我不能窺得全貌。”
話說的如此明白,陽筠不禁又羞又急,紅著臉將畫繼續收好,拉著陽筱就要去另一頭,陽筱吃吃笑著不動,陽筠索性扔下她自己走開了。周繹笑著又踱到了陽楌這邊,陽筱竟也跟了過去,纏著陽楌說東說西。
“你可是說了什么?我看大王主急急地卷了畫就走了。”周紀拉著周繹躲到一邊,小聲問。
“不曾說什么啊,只是議論方才那幅江山圖。”
“議論什么了?”周紀追問。
“無非是筆法、濃淡,說了沒兩句大王主就走了。”周繹不以為然道。見周紀點頭不語,他便自己走開去找陽楌了。
周紀分明看見陽筠收畫收得急,偏周繹說他沒說錯什么,周紀自己又不好去找陽筠求證,左思右想,覺得陽筠或許是為了避嫌才躲開周繹也不一定,心倒寬了五分。陽筱見周紀自己站著發楞,又湊過去跟周紀說話。
“世子昨日的琴可真好。”陽筱一臉真誠。
“哪里,不如令姐良多。”周紀十分溫和地對陽筱道。
“嘿嘿,那是自然!”陽筱揚了揚下巴,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不知世子書畫如何?”
周紀覺得陽筱問得奇怪,可她畢竟是陽筠的妹妹,又是個孩子,他不自覺地多了幾份耐心,答她道:“略通,只是仍需多學多練。”
“那他呢?”陽筱一撇嘴,指了指周繹。
周紀猛然想起方才陽筠收畫卷時陽筱也在旁邊,或許可以從她口中套出些話來,于是微笑道:“他的字寫得不錯,夫子都說等他到了十三四歲,我的字恐怕不如他。若論起畫來,他卻怎么都不如我了。可是他評了哪幅字畫,二王主覺得不妥么?”
“也沒什么,就說方才那畫不好,我姐姐聽了急忙把畫收起來,走到那頭不理人呢。既然自己畫不好,還到處評別人的。”陽筱“哼”了一聲,一路小跑回到姐姐身邊了。
周紀心下大安。
幾人又在丹青閣盤桓許久,直到有內侍來說晚上仍舊在文選殿設宴,為周氏父子踐行。眾人各自回去更衣,陽筠姐妹打扮一番也去了文選殿。
宴席上周紀還是不時瞟陽筠兩眼,陽筠偶爾看到他,他也不再匆忙掩飾,好像自己只是湊巧看向陽筠這邊一樣,沖她微微一笑。陽筠則偶爾點一下頭,并沒有什么反應。
周繹則大大方方看著陽筠,陽筠每次與他目光相碰,總是若無其事地避開,臉上卻不自覺綻出明快的笑來,周繹看得十分清楚。君子聚義堂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