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回痼難痊
第一二五回痼難痊
姜華聞言心下大驚,立即明白是自己回錯了話。
看來殿下確實與皇后娘娘生出不虞,只是不知究竟因為何事<"r"。若是為了那個太子妃,這怨未免結得有些冤枉。他有心替自己辯解,又想從中勸和,卻實在不敢開口。
武承肅冷冷地看著姜華。
母后倒還真是識人善用,竟在東宮里放了這么一個人。
說姜華是奴才性子,天天都為主子操心,該管、不該管的,時不時都要說上兩句;若說他有些骨氣,卻又不敢死諫。說到底,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人,即便在宮中多年,于小事上雖有不少心機,正經大事上卻毫無成算。
或許也與他讀書不多、入宮又太早有關罷!
雖然姜華屢次耍小聰明,人在東宮還心系慈元殿,處心積慮要除掉陽筠,但他畢竟照顧武承肅多年,也算得上是忠心一片,武承肅倒真不忍心要了他的命。
但這個人,東宮是再不能用了。
“你也不用跪著了,便是跪爛了腿,我也不會留你。”武承肅冷冷道,“明日你就回慈元殿,我會跟母后說你有腿疾,替我做事有些勉強,不便留你在東宮,讓她來安頓你。”
姜華剛要磕頭請罪,想求武承肅將他留下,便被武承肅打斷。
武承肅的神情愈發漠然。
“從前的事我不追究,你知道多少也無妨。若你當真對我忠心,便是用了酷刑也不會說與別人;若你于心底效忠的是別人,”武承肅說著,故意一頓,“便是沒人問你,想必你也會都說出去。”
“奴婢不敢!奴婢誓死忠于太子殿下!”許是因為惶恐,許是因為傷心,姜華竟然哭了出來。
聽到那陰柔卻沙啞的哭腔,武承肅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話你就留著罷!”武承肅輕嘆了一口氣,道,“他日我彈壓外戚,必會遇阻。但愿你那時還能記得今日之誓,不會為人所用,累了我和太子妃。”
武承肅知道姜華眼界太過淺窄,故意把話說得明白。
話音才落,姜華立即安靜下來。
他竟從未想過,太子身在其位,所看重的并非一己私欲。而一家一族的榮耀,遠比不上江山穩固來得重要。
武承肅見他噤聲,知他終于有了分辨,便繼續道:
“你只道‘餓虎不食子’,殊不知人心比虎更要貪婪許多。在這帝王家,子可以不食,卻未必不用。”
武承肅心中苦笑。
若果然是個用不上的,哪還會有人費心蠶食利用,恐怕雖不至于就死,卻也無謂留著了罷?
姜華聞言膽戰心驚。
虎只會為食爭搶,人心卻藏了多少*,遠比食欲更為難耐,甚至足以迷亂心智,教人輕易忘了人之為人,不過強在情義,勝在德修。
姜華情知自己選錯了路,太子殿下所思所想多半沒錯,但要他不顧錢皇后的恩情,這就叛了慈元殿,姜華確也不能。
他規規矩矩地給武承肅磕了三個響頭,待武承肅準他下去之后,靜靜退了出去,叫了正在檐下聽差的丁鑫,讓丁鑫進去服侍太子,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r"。
在屋里子呆了許久,姜華才慢慢想通。
果然還是自己見識淺薄,以為陛下掣肘太子,二人自然就不是一路的人,而皇后娘娘處處偏幫著太子,與陛下明爭暗斗多年,便一定是真心為太子殿下謀劃。
然而這天下,畢竟是武家的。
陛下與太子殿下雖常意見相左,總還是都顧著大燕國的江山,衛氏與錢氏相爭,卻未必有如此好意。前朝外戚專權,其轍痕猶在眼前,太子殿下又豈可因為錢氏是母族,便縱容其一支獨大呢?
姜華忽然覺得,燕皇忌憚太子也算合理。既然握住了權柄,自然要抓得牢牢,哪能輕易交到別人手里去?
然而想到武岳從前對太子做的那些事,姜華又有些茫然。
都說“惡虎不食子”,莫不是皇帝陛下比惡虎更狠毒幾分么?
姜華皺了眉,總覺得有些什么就在眼前,偏他鉆了牛角尖,什么都看不出來。
過了半個多時辰,聽說殿下回崇仁殿歇息,姜華剛要安心睡下,猛地想起一件事來。
他開了放細軟的箱籠,從中取出一塊殘了邊角的帕子,盯著看了半晌,忽然露出一絲苦笑,將帕子丟在火盆里焚了個干凈。
第二日一早,東宮便有人將姜華送去慈元殿,只說姜華患了腿疾,無法妥善打點太子起居,更不便隨侍左右,不得已才送回慈元殿來的。
散朝后,武承肅更親自來看望姜華,并講明是姜華腿疾嚴重,做事又十分勤勉,常常忍著腿疼打點事務,武承肅實在看不過去,才將人丟來慈元殿的。
“本想放了姜華出宮去,忽然想到他雖在東宮,卻是母后賜給兒臣的人,這是去是留,還是請母后裁斷處置更為妥當。”武承肅恭敬道,“兒臣身邊如今倒也有可用之人,請母后放心。倘定了留在宮中,若姜華腿疾可得痊愈,再派去東宮也不遲。如今這般忍著疼做事,倒像是我有錯,不教他歇著一般。”
錢皇后笑得十分和氣,將人留在了慈元殿,留武承肅用過午膳再回。
武承肅只說東宮議事,推了幾句便拜辭了錢皇后。
過了沒兩日,便聽說姜華腿疾頑固,夜不能寐,實在忍不住疼,于二更時分悄悄尋了短見了,人就死在慈元殿里。
武承肅再去慈元殿時,錢皇后只嘆了兩口氣,說姜華雖在慈元殿多年,又服侍武承肅有功,本該賞他一塊地,但因姜華是自戕,犯了忌諱,只得“教人拖出去胡亂埋了”。武承肅聽了面色微變,卻始終不言不語。
待回到東宮,他先在崇明殿議事,接著便去了八鳳殿。武承肅皺著眉,把姜華死了的事跟陽筠說了。
陽筠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方帕子,恐怕姜華已將帕子交給了皇后。
但想到有武承肅護著她,自己身邊的人也會守口如瓶,即便帕子當真被皇后拿了去,大不了來個死不認賬。有武承肅橫在中間,皇后又顧及顏面,未必就能做出什么文章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