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筠提出了個“關門打狗”的主意,只查丁淼,把丁鑫丟給錢皇后去查個明白。
武承肅并不接話,只又取笑陽筠有意藏拙,陽筠自然不認。
“還不認?”武承肅笑道,“你自己先說沒主意,我只趣了你,你就有主意了?”
“不過是‘急則生智’,忽然想出來的罷了!”陽筠故作為難道,“殿下趣我,也是高看我兩眼。我雖然蠢笨,可若不立即苦想出個主意來,哪對得起殿下這般看重呢?”
“你還蠢笨?你要是蠢笨,旁人也就沒活路了。”武承肅說著嘆氣,道,“我倒要為這天下人大慟一番!”
聽見武承肅語氣輕松,不再有方才那股戾氣,陽筠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
心中安穩,難免就生情欲。
再聽武承肅調笑之語,陽筠便覺心中微漾,柔柔癢癢,似沒了力氣,又隱約有些力氣使不出來。
也不知怎么,她分明感受得到武承肅的濃情深意,卻忽然有些拈酸吃醋的意思,竟想起前幾日他去宜秋宮的事。聽說夜里是傳過婢女的,做了什么,也就不消問了。
“這話是只在八鳳殿說,還是在別處也說呢?”陽筠語氣也酸了兩分,“殿下慎言!若說因為我便斷了旁人的活路,我可擔不起這個罪名!”
“好一張利嘴!偏說自己沒主意,又說嘴笨,這回露餡了沒有?”武承肅說著上前呵癢,一疊聲地問她認是不認。
陽筠雖極怕癢,卻仍不松口,實在耐不住了,只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
武承肅微微一怔,知道陽筠心酸,忙將她擁在懷里,小心溫存了一整夜。
第二日起床時,陽筠只覺身上酸痛得厲害,若不是稍后會有人來問安,她恐怕要壞了規矩,先睡到日上三竿再說。
早膳時,陽筠便多用了半碗粥,釧兒、春桃不禁偷笑,墜兒忙給二人使眼色,示意她們收斂。然而墜兒自己都是滿眼的笑意,哪能管束得了旁人?
陽筠本想訓斥兩句,然而還沒開口,她自己先紅了臉,不得不把話都憋了回去,臉上愈發紅了。
釧兒幾個見她紅了臉,登時便收斂了,再不敢笑。
陽筠見她們收斂,卻沒有因此安心,反而發起愁來:昨夜幾乎一宿沒睡,如今眼窩都是青色的,一會眾女眷來問安,十之都要看出來,又要讓人嫉妒嘲笑。
這倒不是大事,就煩她們又要議論。
也不知武承肅在她們那邊是否也這般不檢點。
如此想著,陽筠心中又再一酸,忙收了心,不敢再作非分之想——如今他還只是太子,若有登基那日,才更要頭疼吧?
也不知那時是否還能如此彼此愛重了。
想到來日,她才真正知道了何為心酸。
用過早膳不久,東宮女眷便來問安。陽筠恐被人瞧出倦色,強撐著做出一副架勢來。
可她滿臉春色,眼波也有些蕩漾,又青著眼窩,哪個看不出呢?
有些人便想起武承肅在自己侍寢時如何敷衍,心中愈發了然;有些人因心中嫉妒,寧愿把陽筠想得不堪,也不肯承認是武承肅對自己無情。
陽筠端坐上位,對底下眾人看得十分清楚。
那一張張嫉妒到扭曲的臉,究竟是為何?不過是武承肅常宿在八鳳殿罷了,哪至于她們這樣不滿?
因只看得到起居注的記檔,陽筠以為旁的女眷都有侍寢,并沒有哪個落空,而侍寢要做些什么,不用細想也可知。莫非是昨夜太過,她們也能瞧得出來么?
陽筠心中不解,卻苦于無人可問。
即使是同與她交好的段良媛,陽筠也不好拿這些事來議論。
唯一能問的,也就只有武承肅了吧?
又過了幾日便是冬假。武承肅晚間雖宿在各宮,白日里卻更多還是在八鳳殿。
見他整日賴在這里不走,陽筠忽有所感,也生出了一些念頭,奈何她自己不敢相信。
隔了七八日,武承肅又宿在八鳳殿。
夜里,陽筠好歹是鼓起勇氣,問他在別的宮里如何。
武承肅不禁一愣,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陽筠吃醋,可略一思忖便覺不對。陽筠心中或許不愿,但宣之于口也不是她的性子。且方才她問話時語氣坦蕩,并沒有一絲赧然,想必是有正事。
他本想說實話,但想到陽筠性子倔強,怕她認為他行為不妥,硬逼著他善待各宮,到時自己為難不說,連累得她也不能心安。
“比從前去的少了些,話說得也不多,旁的倒沒什么。”武承肅懶懶道。
陽筠心道不對,才剛要追問,便又住了口。
她就那么等著,過了片刻之后,武承肅才反問她為何要問這些。
陽筠心中愈發確定了。
自己忽然問及各宮房事,武承肅故意答得散漫,且沒立即追問她為何如此相問,分明就是他心中有鬼,刻意隱瞞了她。想必是他在各宮不過敷衍了事,甚至只是歇息一夜罷了。
她日間所想便是如此。
聽他如今一言不發,陽筠愈發感念武承肅深情,比平日主動了許多。
武承肅也猜到了陽筠為何相問,卻不能出口證實。這事他倆心知肚明就好,說出來,反倒沒有退路給彼此了。
這一夜魚水相歡、膠漆相投,比之前那番更甚,竟似沒有來日一般。
次日起身,侍女們倒沒偷笑,來問安的女眷們臉上卻愈發難看了。
陽筠看著眾人臉色,更堅信了自己的猜測。
她心中也想占著武承肅,只是有太多妨礙,不敢做個專寵的婦人。
然而既然居了這個位置,且連以后也不敢保證,不如只看眼前。左右沒人會將事情說破,武承肅也沒當真空了她們,由著她們妒忌便是。
她有更要緊的事,沒工夫和這些小女子做多計較。
聽武承肅說,陛下開朝就要立世子竟是真事,陽筠雖不情愿,卻知早已沒有退路。誰讓她是太子妃,又偏偏生了個兒子出來?心中即便不安也是無可奈何,少不得處處小心著,千萬護得瑄哥兒周全。
也虧得武岳如此大的手筆,鋪陳了足足有近兩年,將她捧上了天,如今總算派上了用場。
立世子的消息已出了半月,這半月里想必如民間傳唱那般,正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罷?
算算日子,魏國那邊該有動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