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六十五章 好運來

宋詡自然不相信,藥是甄昱卿、赫連衣他們下的,也不相信是薛家自導自演的。所有的證據和人們的表現明確地告訴他,是太子想陷害齊王,讓齊王出了大丑,得罪了薛家,其他人不過是受了池魚之災。

宋詡撐著桌子,從龍椅上站起來。他身形微動,好容易站穩了。他算不上老,但常年的爭斗和算計,讓他精疲力盡、力不從心。他說:“事情已經很明白了,是朕教導無方,讓兩個兒子鬧出這等丑事……”

“父皇……”宋元吉還想辯解。

宋詡的眼神制止了他。宋元吉不甘心地低下了頭。

宋詡繼續說:“薛愛卿一家受了大委屈,朕現在給你一個交代:太子陷害手足,手段卑劣,令禁足東宮三個月,無召不得與任何人會面。齊王德行有失、舉止無狀,令禁足王府,罰俸一年,廷杖二十。另外,薛愛卿——”

“臣在。”

“鑒于今日之事,朕想與愛卿結親,愛卿意下如何?”

“這……”薛璧賀始料未及。雖說隆慶酒樓里發生的事不會外傳,但通過薛瓶兒提前離席、太子和齊王獲罪禁足等事件來看,外人很有可能拼湊一些甚至比事實更加出格的故事來,女兒的名節,怕是難以保住了。這樣看來,嫁入皇家,成為齊王妃,是最佳選擇。

可齊王……斷不是值得女兒托付的良人。

怎么辦?怎么辦呢?

宋詡沉著聲音說:“嗯?愛卿不愿意?”

“臣……”

“陛下,臣女薛瓶兒請見!”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大門緊閉,竟然還能傳來如此清脆如此有氣勢的聲音,自然把人們嚇了一跳。尤其是宋元德,把全部的身體轉向了門口。

大門打開,陽光溫柔地灑進來,給整個大殿,鋪上了一層銀輝。當中站著一位美人,背對著光芒,只能描出一個大概的輪廓,看出她清貴出塵,世所罕有。

等她走進大殿,人們才欣賞到了她細致的美。

金釵銀環,玉鈿珍珠,壓鬢的步搖,綴頸的翡翠項鏈,配上螺黛、脂粉,就是公主也不遑多讓。她穿著一件雪白的羅裙,裙子上點綴著斑斑的臘梅。披著一個青藍色斗篷,斗篷的扣環上鑲著一塊白玉如意扣。斗篷的邊角輕撫地面,輕輕巧巧的,美不勝收。

齊王人雖不濟,看人的眼光卻很準呢。

薛瓶兒步步生花,走到宋詡面前,行了個大禮。看她一套動作行云流水,若不是她手腕上偶爾露出青紫的淤痕,還以為今天根本沒有發生任何令人不愉快的事。她薄唇輕吐,說:“陛下為臣女著想,臣女感激涕零,雖死不敢忘恩。只是,這件事與臣女有關,懇求陛下給臣女一個陳情的機會。”

“好,你說。”

“齊王殿人品貴重,不是臣女能隨意評論的。但關乎臣女名節與終生幸福,臣女便實話實說了。臣女不喜歡齊王殿下,且對今日之事擔心后怕,無法與齊王殿下坦然相視。臣女不嫁!”

能把一位得寵皇子拒絕得這么霸氣的,怕是世上不會出現第二位,跪在她身邊的將軍周眉語也望塵莫及,不禁贊嘆。

且不要說齊王,就是宋詡,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宋詡負手而立,問:“這么說,你是不愿接受朕的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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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瓶兒又磕了個頭,說:“不,臣女愛慕七皇子,哪怕嫁他做妾,也毫無怨言!”

滿殿嘩然。

前面有周眉語放著太子不嫁,當眾求婚朝不保夕的宋易安;后有薛瓶兒丟下齊王,甘愿做無權無勢的宋易安的妾。這位七皇子,桃花運有點太好了吧。

饒是宋易安自己,也吃了一驚,一直低垂的頭抬了起來,目光凝結在薛瓶兒身上。

薛瓶兒說:“在臣女最絕望的時候,七皇子舍身搭救,如此高義,臣女愿用后半生報答。周將軍巾幗英雄,為人慷慨大度,斷不會容不下臣女。若是七皇子和周將軍為難,臣女哪怕為奴為婢,也心甘情愿!”

這話說的重了,不過也足見小姑娘的高明見識。誠然,嫁作齊王妃,自然身份尊貴,為外人所羨慕,但已經發生了那樣的事,齊王為此顏面掃地,與太子和薛家交惡,必不會善待薛瓶兒。更何況,齊王宋元德本身就是任性驕橫的人,今日得到了,明日就會毫不留情的丟棄,哪管什么金枝玉葉、賢良淑德?

但為了不貽人口實,就需要選擇一個皇子做終生依靠。

太子宋元吉行事狠辣,比他父皇有過之而無不及,殺人如同游戲,做不得良人;蜀王宋元杰倒是個不錯的人選,為人寬厚甚至有一點懦弱,在太子和齊王的政治斗爭中還能保持中立,可就是因為他太中立了,將來薛家若有麻煩,恐怕也不會出頭吧。蜀王在整個事件中扮演著無關輕重的角色,貿然與他結親,反倒顯得唐突冒失。

七皇子就成了最佳人選。

若是放在以前,她恐怕也不看好這個瘦的跟猴子一樣的啞巴皇子,被其他皇子排擠,被親生父親打壓囚禁。人活成那個樣子,就是個笑話。

可現在不同了。宋易安成了周眉語的未婚夫,有了江夏王府做靠山,很快就可以開府建牙,若有幸遠赴封地,便再也不用仰人鼻息。

薛瓶兒的父親薛璧賀是禮部尚書。受父兄影響,薛瓶兒是個愛書畫文章成癡的女子,甚至有一點酸腐氣。在她看來,被世間大儒姬恒教出來的孩子,應該也會是個知書達理的翩翩公子。

他是個啞巴,定然不會承繼大統,對太子和齊王沒有威脅,所以無論兩個人如何厭惡他、排擠他,都不會置他于死地。安穩度日,難道不好嗎?

最重要的一點,他不受寵,沒有權勢,被冷落十幾年,受盡了苦難。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樣的人,不管有沒有薛家的家族背景,也必定待她很好,不會傲視輕慢他人。就拿今天的事來說,宋易安決然出手,毫不顧惜齊王乃至整個皇族的顏面,不過是為了保住一個與他無關的女孩子的清白。仁善純嘉,不外如是吧。

薛瓶兒能明白這些,在場的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可宋詡不大希望宋易安從中獲益,斟酌半晌,他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周眉語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