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九十七章 杜撰

赫連衣拉住她,問:“你知道前面那座山是什么山嗎?路是什么路?關是什么關?”

“有講究嗎?”

“當然!”赫連衣說,“這可跟周朝英宗陛下有關系,你難道不知道?”

“是要繞一繞了,不過并不耽誤時間。”

“那還等什么,趕緊走啊!”宋易安聽了赫連衣的話,很快來了精神。她拉著馬就要往前走。

“等我看看啊——嘶,那個白色的線嗎?”

“那是山里的泉水,不是路,再仔細看!”

宋易安搖頭。她對周朝皇帝的了解,大多是靠著小時候母親和舅舅的故事,尤其是舅舅,有了閑暇時間,會給她講一些有趣的君臣故事,她便在這些故事中,認識了一個波瀾壯闊卻又壽命短暫的王朝,一個險些屬于她卻還要讓她為之拼命的王朝。

在新月宮的日子里,宋易安在姬恒孜孜不倦的教育下博覽群書,學貫古今,但有一點,宋詡表面上不過問姬恒的教學,卻在暗地里提醒過他,不許他教授和周朝皇室有關的文章。姬恒為了能讓兩個小孩子能活命,便答應了。

宋易安繼續瞇著眼睛賣力地找,還是沒有找到。

赫連衣抱著雙臂,說:“哎,找不到算了,確實太遠。”

宋易安問:“那我們怎么過去?要繞遠路嗎?”

宋易安靠著長了青苔的石壁,說:“難道就沒有別的關口嗎?只能過劍門關嗎?”

赫連衣想了想,恍然道:“哦,似乎還有一條路呢,不過有點遠。”

“遠?平坦就好,反正我們有馬。”宋易安來了精神。

因此,宋易安對所謂的周英宗,非常不了解,大概只知道,他是個文武雙全的皇帝,曾平定了川蜀的叛亂,而且,他很胖。

宋易安仰望著赫連衣,說:“給我講講吧。”

赫連衣負手而立,煞有介事地說:“當年周英宗平定川蜀的初期,也遇到了行路不便的問題,于是他命令軍隊,另尋一條進蜀的道路。他手下的幾員大將四處搜尋,終于找到了。周英宗非常高興,于是親自為山和路命名。這座山叫‘系田山’,路叫‘了了路’,關叫‘月半關’。”

宋易安臉上的肉抽搐著:“這叫什么破名字?”

“是啊,這是什么破名字啊。”赫連衣笑得不大正經。

宋易安將著三個名字在心里反復念了念,忽然了悟。她噗嗤一聲笑了,揚手就對著赫連衣狂扇巴掌:“杜撰的什么坑人的故事,虧我還認認真真地聽!你這個騙子!”

赫連衣一邊躲閃宋易安的巴掌一邊大笑著說:“你怎么知道是我杜撰的?我學貫古今好不好!”

“你還說!”宋易安追打著赫連衣,大笑著說,“丟了我祖宗的顏面,我真該撕了你的嘴!”

“饒命饒命,趙王殿下手下留情!”赫連衣轉著圈地跑。自從離開了京城,宋易安就像一只貍貓,時而溫順、時而活潑、時而撒野,這個真實的宋易安、自由的宋易安、嬉笑怒罵的宋易安,成了赫連衣喜歡的宋易安。

一個跑,一個追;一個貼著石壁直喘氣,一個癱在地上直捶地。總之,都很盡興。

赫連衣喘著粗氣說:“你反應還挺快,一下子就明白了。”

“誰比誰……呼呼……傻多少呢!”宋易安癱坐在地上,依然呼吸不暢,竟直接平躺下來,“‘系田’是‘累’字,‘月半’為‘胖’,‘月關’為‘朕’。這難道是周英宗面對劍門關的感嘆?”

“聰明!傳說周英宗就是在這個地方,面對著讓軍隊難以逾越的蜀道,大聲感嘆:‘朕胖,累了!’同行的將軍們都忍不住笑起來。這件事傳到盤踞在川蜀的叛軍耳朵里,叛軍也恥笑周英宗,以為占據劍門關這個天險,周英宗是打不進來的,沒想到短短三天,周朝平叛的大軍就如同天兵戰神一般,站在了叛軍的面前,川蜀立時安定。”

“有意思。我舅舅以前也給我講過英宗的故事,比如掃平勃國、大興水利之類的,但是他講的很少,也枯燥。我喜歡他講的周明宗智斗權臣裴照慶的故事,可惜他講的少,我求他給我講,他總是搪塞我。”

周哀帝之所以不愿給宋易安將智斗的故事,赫連衣明白,其實宋易安被囚禁在新月宮之后也明白了。周明宗智斗權臣,掌握實權,成為一代英主,流芳千古;周哀帝葉子攸接連被權臣算計,不能及時悔悟,最終失掉了大好江山。周哀帝的痛,旁人難以體會。

好好的氣氛,因為葉子攸這個話題的滲入而變得沉悶了不少。好在赫連衣敏銳地發覺了這個問題,將宋易安從地上拉起來,說:“我們要加快行程,下午應該能遇到一個鎮子。川蜀的鎮子雖然小,但不妨礙它的熱鬧。有的是新鮮的東西供你玩!”

既然有新鮮玩意兒,宋易安還會賴在地上不起來嗎?她就著赫連衣的手站起來,指著遠處的青山,大聲喊道:“山!有種別跑啊,等我去追你——”

赫連衣指著遠處的青山,說:“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一條小路,雖然迂回曲折,但是很平坦。”

宋易安順著赫連衣指的方向看,沒有找到,她又瞇起眼睛仔細搜索,依然沒有找到:“哪里?你說哪里?”

自從買了一匹好馬,宋易安和赫連衣的腳程快了許多。但入蜀的路非常難走,翻山越嶺的,遠遠超出了像宋易安這樣的女孩子能夠承受的體力范圍。

赫連衣非常照顧宋易安,原本可以“一氣呵成”的事,現在走走停停,果真像游山玩水了,且還是赫連衣出資、宋易安游玩。

晌午的時候,宋易安真的走不動了。赫連衣也不催她,由著她靠在一個石壁上休息,還貼心地送上了干糧和水。

宋易安有氣無力地啃著手里干硬的饅頭,丟出個余光去看尋不到盡頭的山路,說:“我雖在書本里讀到過,知道蜀道艱難,當時只道前人為賦詩詞,過于夸張,現在看來,古人誠不欺我。”

“這才到哪兒啊,你就發這樣的感嘆了。”赫連衣笑呵呵地說。

“那兒!那座山,你看到了嗎?”

“你說那座山嗎?”

“對,對,找到小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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