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113章 投宿

“客官還有什么吩咐?”店小二將毛巾搭在肩膀上,樂呵呵地問。

赫連衣從行李中取出一包藥草遞上去,說:“小二哥,請你馬上給住在我隔壁的姑娘送些熱水。她需要服藥,將這副藥煎好,也給她送過去。”

店小二將藥草接過去,說:“最近雨水多,客人難免受寒。您放心,藥一會兒就好。您先去洗個熱水澡,想吃什么,隨時叫我!”

引著赫連衣進屋的店小二明顯感覺到赫連衣和宋易安之間詭異的氣氛,覺得又新鮮又有趣,明明是出門的客人,一男一女,都是清貴氣度,長得還挺般配,怎么還要開兩個房間?他們是什么關系?難道不是夫妻?

頂著一張八卦的臉,店小二將赫連衣安頓好,說了兩句客氣話,正準備出來的時候,卻被情緒低落的赫連衣叫住了。

宋易安身邊的人,目前還是見不得光的人,無論他們是善是惡、是富是貴、是男是女,都不會被這個朝廷、被世人承認,宋易安每一次和這些人接觸,都是在和運氣賭博,都是在拿性命開玩笑。赫連衣不想見到那樣千瘡百孔、獨自抗下所有事的宋易安。

赫連衣帶著滿肚子氣惱,一言不發地帶著宋易安去客房休息。當他觸碰到她滾燙的手的時候,知道她又在發燒,心里免不了不爭氣地軟下來。

店小二說話伶俐,很是討喜。赫連衣的煩躁情緒稍微壓制了一下,應了一聲,收拾了貼身的衣物,準備去洗熱水澡。

過了一會兒,天差不多黑透了,客棧里四處點了燈,照的每個角落暖洋洋的。外面的雨還在下,聽著聲音好像小了些,偶爾傳來兩聲蛙鳴,叫的街道上多了些情調。

宋易安好像很明白赫連衣的氣惱,卻還要故意氣他。她剛邁進自己的房間,就對赫連衣下了逐客令:“赫連大人一路辛苦了,承蒙照顧。在下要休息了,請您自便。”

語氣出奇的疏離客套,好像面對一個不相干的路人。

赫連衣又生氣又尷尬,手足無措地在門口站了片刻,眼看著宋易安將房門關上,只好施施然跟著店小二去自己房間了。

拼死拼活地跑了一天,宋易安被顛的直反胃,從早晨到現在,一口水都喝不下去。赫連衣心疼的不行,便讓她趴在馬背上,而他牽著兩匹馬,冒著大雨,找到了一家可以落腳的客棧。

宋易安被赫連衣抱下馬的時候,幾乎站不住腳了,冰涼的皮膚好像剛從冰水里撈出來一樣。身體僵硬不似活人,倒像是詐尸一般。

可宋易安固執的讓赫連衣生氣。

小二哥煎好了藥,敲開了宋易安的房門。

宋易安簡單洗漱了一番,實在沒有力氣,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睡著。因為頭痛,她睡的極不安穩,常常夢魘,生出一身的冷汗,把新換的衣裳又沾濕了。

店小二在宋易安的門口徘徊了片刻,四下看了看,終于推門進去。他對著宋易安喚了幾聲,讓她起來吃藥。

宋易安撐起眼皮,認出站在她面前的人正是今天帶著他們進房間的店小二,正端著藥碗讓她起來吃藥。她覺得店小二與初見的時候有點微妙的差別。

他端著湯藥的手在抖。

宋易安的腦袋不大靈光,懷疑自己病的厲害,看花了眼,便勉力坐起來,去夠店小二手里的藥碗。

恰在此時,赫連衣走了進來。

赫連衣雖穿戴的整齊,但渾身散發著水氣,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身后,乃是剛洗過熱水澡。他原本只是路過,沒想著走進來,可門開著,他的腿就不受腦子支配了。

赫連衣隨口問道:“藥熬了這么久嗎?”

誰知道店小二好似被雷擊中,突然將藥碗扔在了地上!

這下子,屋里的三個人都像被人施了咒,定在了原地。

宋易安皺眉:“……”

店小二臉色蒼白:“……”

赫連衣若有所思:“……”

店小二先被“解了咒”,慌忙跑了出去。赫連衣雖然已經猜到其中原委,但并沒有任何表示,眼看著店小二倉皇逃離了現場。

赫連衣走到宋易安面前,低頭看了一眼打碎的藥碗和四散的藥汁,問:“需要我做什么嗎?”

赫連衣是官,且是個品級不低的京官,有他出面,當地的知府肯定很快就能問出指使店小二的幕后之人。

可宋易安搖了搖頭,說:“若是為財,小事而已,不必聲張;若是為命,不知道能牽扯出什么人來。我是個見不得光的人,哪敢驚動官府?赫連衣,你看到了吧,跟我在一起,沒有好下場的……”

就在客棧老板面前,宋易安送口袋里率先掏出了一個金瓜子,丟進老板的懷里,有氣無力地說:“兩家上房,送些熱水上來。”

客棧老板和赫連衣都呆了呆。

早在昨天晚上,赫連衣就找了個借口,說收到了京城催促述職的信,讓他立刻回京。赫連閔和畫娘子雖然舍不得,卻沒有辦法,趕緊備辦了盤纏和馬匹,還讓人連夜準備了干糧和水,供他們路上使用。

宋易安被蒙在鼓里,半點也不知情,更因為她昨日生病沒有力氣,所以盡管院子里有些響動,也沒有引起她的注意。

赫連閔和畫娘子將赫連衣和宋易安送了很遠,畫娘子對兒子有多么舍不得,宋易安能深切地感受到。倒是赫連閔,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卻好像憋著許多話,一百個不甘,一萬個不安,一百萬個不舍。

宋易安名正言順地跟著赫連衣踏上了回京的路。

剛出城不久,天就下起雨來。縱然準備充足,宋易安還是沾濕了衣服,凍的瑟瑟發抖。她還生著病,卻還要咬牙挺著,好像只要挺著,赫連衣就不會察覺,她的病也能馬上康復。

客棧老板發呆,是因為他從來沒有見過女客官豪擲金銀為男客官付錢的;赫連衣發呆,是因為原本應該沒有一文錢的宋易安竟然多出了許多金瓜子。

赫連衣明白,宋易安是想通過這種方式告訴他,她的身邊有其他的人保護,就算沒有赫連衣,她也可以活下去。進一步講,她希望和赫連衣劃清界限,她要歸還屬于赫連衣的原本的人生。

但赫連衣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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