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杰把話問出口之后,很快想到了答案,而傳事太監的回復也證明了他的想法:“啟稟陛下,赫連丞相之子赫連衣強闖宮門,請求面圣。”
宋易安在聽到赫連衣的名字的時候,興奮之余多了些惡心。這個人到底還是出現了,不知道會是什么功成名就的樣子。
眉頭緊鎖的宋元杰轉頭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無言的赫連閔。
赫連閔趕忙磕了個頭,告罪道:“陛下息怒!犬子無狀,擾亂朝堂,臣這就帶他離開!”說著,他起身就要往外走。
“慢著!”宋元杰在看到宋易安低垂的眼瞼的時候忽然改了主意,他認為這是個好機會,“讓赫連公子進來。”
赫連衣被人帶了進來。
之所以是“帶”,實在是因為他自己沒有十足的能力走進大殿。他那條被宋元杰的部將打壞了的腿還綁著石膏,身上穿的衣服非常寬松,能看出他的前胸后背上纏著厚厚的繃帶,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多出來的傷。
往他的臉上看,能看到他比宣紙還要白的臉頰和同樣蒼白的嘴唇,能看到他眼下的青影和眼里的憤怒。
憤怒?為什么是這樣的情感?宋易安一時搞不明白了——他不應該正志得意滿嗎?
赫連衣在確認地上跪坐著的人是宋易安的時候,推開攙扶他的人,連滾帶爬地撲到宋易安面前去,緊張地問她:“你還好嗎?哪里受傷了嗎?說話呀!你說句話呀!”
宋易安沒說話,只靜靜地看著那個慌亂的男人,只有他去撫摸她的臉頰的時候,她才躲避了一下。
宋易安對自己的表現表示恥辱:明明已經是仇人,為什么不能恨的決絕、恨的干脆?
赫連衣沒有得到宋易安一個字的回應,只當她遭受了巨大打擊,已經神志不清了,心痛的不知道怎么辦才好,一對淚珠同時墜了下來,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
赫連閔唯恐受到宋元杰的斥責,趕忙跪在兒子身邊,說:“陛下明察。犬子只是受了妖女蠱惑,一時失禮,請陛下恕罪!”
宋元杰眼瞧著自己面前的三個人,沒有任何表態。
赫連閔斥責兒子道:“不好好養傷,你來這里做什么?擅闖宮禁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嗎?還不求陛下開恩?”
赫連衣自始至終沒有看他父親一眼。忍住滾滾而出的眼淚,他仰著頭對宋元杰說:“陛下,你想得到的東西,如今都已經得到了,沒有必要再趕盡殺絕了。你想對她終生囚禁也好,流放邊疆也罷,只求你讓我陪著她一起去。我向你保證,她不會再做任何對朝廷不利的事情了!”
赫連閔驚懼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大罵:“混賬東西,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然后他以頭搶地,不住地為兒子請罪,想讓宋元杰看在他“護國有尺寸之功的份上”,饒赫連衣一命。
“哦?你替她保證?你要拿什么保證?”宋元杰半點也沒有搭理赫連閔的乞求,他不無惡意地玩味地說,“唔,朕想起來了,算起來赫連公子是我翊朝第一個知道宋易安女兒身的人。知情不報,你覺得朕該給你判一個什么罪呢?”
“我愿意與宋易安同罪!”赫連衣答。
“同罪?朕正不知道該判她凌遲還是腰斬,車裂還是剝皮,赫連公子,不如你給參謀參謀?”
赫連衣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宋元杰會給宋易安這樣的結局,就在昨天晚上,他還從父親那里“偷”得消息,說宋易安只是被判處流放而已。
赫連衣憤怒了,若是腿腳方便,他一定會以站立的姿態和宋元杰爭辯,可惜,腿上嚴重的傷讓他失了氣勢。他吼道:“你憑什么這么對待她!你說她殘殺手足,那好,我問你,當初四皇子和六皇子……”
“赫連衣,你知道朕是誰嗎?!”宋元杰在赫連衣話還沒說完的時候,搶先一步將它截住。這是他自認為最見不得人的秘密,誰敢說出來,誰敢窺探半分,甚至誰敢聽到只言片語,他都會毫不留情地除掉那個人。
可赫連衣雖然沒有來得及把話說完,卻還在梗著脖子與他對峙:“臣當然知道。正因為知道,才想跟陛下做個交易。”
所謂的交易,便是宋元杰放宋易安一條生路,赫連衣將宋元杰殘殺兄弟的秘密永遠爛在肚子里,再也不會說出口。
跪在一旁的赫連閔嚇得冷汗浸透了朝服。分列兩側的朝臣們不明所以,只覺得這個病懨懨的赫連公子實在膽大包天。
場面一時冷了下去。
是宋元杰先顯露了頹勢。宋元杰掃了一眼朝臣們的反應,而后負手而立,試圖找回曾經威嚴的神態,俯視著赫連衣,說:“你想讓朕留宋易安一命,好,正巧朕也有這個打算。朕的兄弟手足,已經沒有幾個存于世的了。不過,朕是萬民之主,不可不做長遠打算。如果你們愿意把所有忠武衛的殘部交給朝廷處置,來顯示你們的誠意,朕會賜給你們一條生路。”
忠武衛殘部?
赫連衣眼睛瞇了起來,他覺得這個條件非常怪異。
葉子攸留守長安的那些日子,赫連衣雖沒有主動地參與過他們的任何行動,但粗略地觀察也能猜到忠武衛到底有多少人。仗打成這樣,哪里來的殘部?他轉過頭去,疑惑地看著一聲不吭、好像所有事都與她無關的宋易安。
宋元杰繼續誘導地說:“朕知道你們倆的關系非同尋常,你對忠武衛的事也比較了解。不如這樣,只要你把忠武衛的名單交代清楚,尤其說出藏在長安城的刺客下落,朕可以成全你們,讓你們兩個一起去嶺南生活。”
所謂去嶺南生活,不過是“流放”的另一種說法。
不過赫連衣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如何答復宋元杰口中的“忠武衛名單”的問題。他向宋易安投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宋易安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冷酷的弧度,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們做的戲爛透了,讓人看著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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