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205章 雪中送炭

江宏固然是為了自己的姐姐,私心大于公心的,不過就目前的情勢看,他也沒有錯。

江寒若是真的被晉王一時興起殺掉了,奸人計謀得逞,靖邊王府和晉王乃至整個皇族交惡,對戰局造成的惡劣影響不可估量,畢竟,靖邊王府幾世幾代都忠于朝廷,男丁大多戰死疆場,幾乎沒有人能安然度過余生、老死病榻。

前有開國之功,后有保國之業,前赴后繼,死而后已,當今天下,唯此一家而已。現在靖邊王府只留下體弱多病的郡主和尚未及冠的小王爺,卻依然為國征戰,可歌可泣。晉王若是真的將郡主當眾處死,無異于自毀長城、自斷前路。

“宏兒……宏兒他砍傷了晉王?”江寒忍著脖子上的疼痛,猛地抬起頭來,話剛說完,就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胸口傳來的疼痛讓她直冒冷汗。

蘇淮嬰趕緊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幫她順氣。他的手觸碰到江寒瘦的皮包骨頭的身體,覺得有些硌得慌。他說:“不過是皮外傷,已經無礙了。其實若不是他,以當時晉王殿下不受控制的情緒,你怕是……怕是就活不下去了。”

蘇淮嬰知趣地背過身,解釋道:“你也知道,我父王曾做過太子殿下的騎射師父,與太子殿下走得近。此次太子殿下唯恐晉王殿下功勞太大,幾天前向陛下請旨監察糧草軍備,讓我隨行。說來也巧,昨天上午,晉王殿下請求徹查靖邊王府蓄意刺殺晉王妃一案的奏折經過太子殿下臨時駐扎的保德縣,被太子殿下攔了下來。太子殿下覺得可以在這件事上做做文章,便將我派了過來,剩下的事,他會酌情處理。”

蘇淮嬰寥寥幾句話,涉及了太多皇室斗爭。他這樣明明白白地告訴江寒,足見對江寒一片真心。江寒忍住洶涌的情緒,抽搭了幾聲,轉過臉來,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所以細細想來,北狄人串通靖邊王府的叛將里應外合,夾擊山陰城,雖以失敗告終,損失巨大,但刺殺風晴色成功且嫁禍給江寒,可以說是最大的成功了。

這么一來,事情將如何發展,就看晉王容慕之的態度了。

蘇淮嬰輕嘆了一聲,說:“這還要看晉王殿下的意思。刺殺晉王妃的人出自靖邊王府,這是事實,如今已經眾所周知。現在這個人被嚴密關押,受了重刑,可還是堅稱自己是聽從了你的指使。現在別說山陰城,就是整個軍營,都人心浮動,每一雙眼睛,都在看著晉王殿下和你靖邊王府的態度呢。”

“宏兒現在如何?”

“小王爺?你不知道,你被晉王……鉗制著,幸好小王爺及時趕到,這才把你救了下來。不過小王爺性子急,險些砍斷晉王殿下的右臂,若不是他身邊的將軍出手,事態怕是要更加嚴重……”

蘇淮嬰的聲音總是那么溫和動聽,有書生特有的文雅氣質。江寒乖乖地躺好,抿了抿嘴唇,問:“這是哪兒?你怎么會在?”

“你忘了,這是山陰城啊。”

山陰!聽到這兩個字,昏迷前的種種情景重新回到江寒的腦袋里。

蘇淮嬰說:“你也不必過于擔心,看現在晉王殿下,應該是已經冷靜下來了。一者,他沒有限制靖邊王府任何人的自由,就是小王爺,也是可以隨意出入的;二者,他允許我參與審理那個叫劉巳非的刺客,一切結果,沒有避諱任何人。所以我來看你,也是想問問你,對這個劉巳非有什么印象,或許我們能從他的身份上尋找線索,找出離間之人。”

容慕之能很快冷靜下來,這是江寒沒想到的事。容慕之當初掐著她的脖子、深惡痛絕的表情還歷歷在目,江寒能看出來,容慕之有多么愛風晴色。

可容慕之到底還是給了靖邊王府一個自證清白的機會,能一大局為重,也足見他的胸懷和見識。

“寒郡主,你對這個小校尉一點印象也沒有嗎?”蘇淮嬰問。其實蘇淮嬰對此并沒有報什么希望,畢竟江寒統領千軍萬馬,對于一個小小的校尉,怎么會過多關注。

可出乎蘇淮嬰的意料,江寒說:“我有印象。”

“有印象?他很特別嗎?”

“不是的。”江寒自嘲地笑了笑,說:“我自小體弱,不能修習武藝,只在記憶方面略強一些。靖邊王府的人,無論是野戰軍還是府兵,我差不多都記得他們的身份背景。”

單說靖邊王府御下的西北野戰軍,就有五萬多人,更不要說其他的民兵和府兵了。他們的身份背景都能記住,不能不讓人驚嘆。

江寒思索片刻,說:“這個人以前是我王府的府兵,前年春天被招募進了野戰軍,身手不錯,立了些功勞,一路提拔,成了中鎮將。后來有人告他偷竊軍械,所以降了職,成了校尉。他是被我王府前任指揮使溫鶴南帶進來的。”

“溫鶴南?有點耳熟啊,嘶——他是不是前幾年犯了罪被流放的那個?犯的什么罪來者?”

“大罪,不止一次的大罪。”

“山陰?那……那鳳翼將軍她……她……”

蘇淮嬰:“她遭遇刺殺,已經亡故。今天早晨,由她的親兵護送回京城了。寒郡主,你昏睡的這兩天,發生了許多事。”

兩天之后的傍晚,江寒覺得臉上有濕漉漉的涼意,終于悠悠轉醒。她緩緩睜開眼睛,微微有些驚喜:“蘇……淮嬰?”

她傾慕的那個男孩。

蘇淮嬰放下濕毛巾,將江寒睡亂了的發絲用溫暖的手指小心地理順,眼神在她青青紫紫的脖頸上停留了片刻,展顏一笑,滿室陽光:“你總算醒了。”

江寒有些激動,想試著坐起來,奈何渾身酸痛,尤其是脖子,更是動也動不得,又跌了回去,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

蘇淮嬰忙給她提了提被角,嗔怪道:“還病著,不要動!”

原來不是噩夢,是可惡的現實。江寒的淚,又來了。

蘇淮嬰怕她病中憂思,勸解道:“我聽說了,你與將軍相見恨晚,成為知己。她被人暗害,著實令人遺憾。但你也要節哀,趕快為她報仇才是正理。”

江寒的淚珠沒有停歇的跡象,不過她生來倔強,不想讓別人看到她軟弱的一面,翻了個身,臉朝內側,問:“你來山陰城,也是為了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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