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208章 起源(三)

“不過,溫鶴南這一關怕是不好過了。”

“怎么講?”

吁——馬車停下了,皇宮到了。

“不過——”江寒拉著長音說。

“不過什么?”

“那么,姐姐想如何應付陛下的盤問?”

“不必應付,”距離宮門越近,江寒反倒越有信心了,“我想,陛下不會問難我們的。”

姐弟倆知道隔墻有耳,不再多說,只等著皇帝的決斷。

一切正如江寒所想,皇帝對江家姐弟很是和善,只將金鷹戒指收了,安慰一番。為了祝賀江宏繼任王位將滿一年,還特地賞賜了一箱黃金和一對玉如意。姐弟倆謝了恩賞,告辭回家。

“為什么?”

“一者,你我年少,還不能完全控制住靖邊王府的局勢,對朝廷構不成威脅;二者,陛下不會表露他對我王府的戒心,否則會讓朝臣乃至天下百姓寒心,你我及時將東西送上去,已經顯示了忠誠,陛下不會再深究;三者,在溫鶴南最想得到這枚戒指的時候,戒指自然而然地到了,時機太過巧合,明顯是有心之人設的局,陛下是個明白人,不會看不出來,讓別人漁翁得利的事,他不會做。”

江宏的心輕松不少,臉色也緩和下來,說:“原來是虛驚一場。還是姐姐聰明。”

“可是姐姐,你有必要這么緊張嗎?我原本覺得,既然東西是溫鶴南呈上來的,將他和戒指交給陛下也就罷了,隨便陛下怎么問,和咱王府沒有關系。可你將人綁了,交給兵部和大理寺,還要親自進宮面圣,是不是過于緊張了?”

雖然心中焦慮,但江寒還是耐心地給弟弟解釋:“原本坊間傳聞,說這戒指落在了父王手中,陛下為此還偷偷去父王遺體上翻找過。他雖做的隱秘,但還是被我發現了。”

“什么?陛下竟然……”江宏眉尖高蹙。

不過這件事沒有完,從這天之后,一連十幾天,靖邊王府的將軍們幾乎都收到了兵部和大理寺的傳喚。他們被問到的問題千篇一律,不過是之前有沒有見過金鷹戒指、對溫鶴南有多深的了解之類的小兒科的問題。

再之后,就聽說陛下在朝堂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金鷹戒指熔掉了。靖邊王府平平靜靜,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而溫鶴南,在受了一些刑罰之后,流放北漠。

溫鶴南被流放的那天,靖邊王府的幾位老將軍來送他,江寒和江宏也在。人們都很感慨。

當時,江宏送了他一些金銀盤纏,說:“溫將軍,不必氣餒,北漠雖遠,自有建功立業的機會,希望在苦寒之地珍重自身,將來還有重逢之日。”

溫鶴南臉色灰敗,沒有說什么。

江宏問他:“將軍可還有放不下的人需要我們照顧?”

溫鶴南答:“妻子早亡,哪里還有什么人需要照顧?只是,當初有兩個孩子隨我一同進京,原本想帶他們出來見見世面,沒想到惹了一身晦氣。兩個孩子都很好,請王爺給他們一條生路吧。”

“他們與這件事毫無關系,不會受牽連,將軍放心。”

“溫鶴南,謝過王爺!”

自此,溫鶴南帶來的兩個孩子——劉巳非和沈興棠——便留在了靖邊王府充任府兵,后來,那個叫沈興棠的孩子在兩年前對北狄的作戰中失蹤,有人說他被馬蹄踏成肉泥,尋不見蹤影。如此便只剩下了劉巳非。

不過,算是借了江宏吉言吧,溫鶴南靠著他無與倫比的箭法,果然在北漠掙了兩次軍功,短短一年,就免除了軍役之苦,還順利當上了校尉,之后,聽說他們的團練使暴病身亡,他便在士兵們的擁護下,當上了團練使。

此時此刻,江寒回想著溫鶴南和劉巳非過去的種種,回想著劉巳非刺殺風晴色并嫁禍給她時的言之鑿鑿,猛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陰謀之中,而這個陰謀的目標,恐怕不只是一個小小的靖邊王府,還有整個榮國!

“不必大驚小怪,”江寒說,“且不說是天子,就是尋常百姓,難道會絕對信任對方嗎?陛下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我不明白。”

溫鶴南不知道為什么被抓,將軍們也大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江寒發話了,誰還敢質疑呢,便聽從命令了。

皇帝密切關注著靖邊王府的動向,先一步知道了金鷹戒指出現在靖邊王府的事,他隱藏著心里翻涌的激動心情,在皇宮中靜靜地等著江寒和江宏的解釋。

去往皇宮的馬車并不顛簸,卻讓人忐忑不安。江宏和江寒都不喜歡在長安的街道上乘坐馬車,但他們默契地選擇了馬車,因為他們有很多話要說。

江宏的眼睛從自己身上的“河清”和“海晏”上移開,嚴肅的表情和他的年紀實在不符。他說:“姐姐,明明北狄皇室在丟失了金鷹戒指之后,馬上宣布戒指失效,為什么北狄人和陛下還在找這枚戒指呢?陛下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詢問這東西的下落,又是為什么呢?”

江寒說:“金鷹戒指自從北狄建國就一直是北狄人的圣物,迄今為止,已經二百多年了。這二百多年間,誰能得到戒指,誰就是北狄真正的可汗。為此,北狄內部發生過數十次的叛亂。它是王權的象征,也是北狄輝煌的標志。雖然北狄皇室已經宣布戒指失效,但他們沒有合適的替代品,而絕大多數北狄人還保持著對金鷹戒指的絕對服從。所以,這個東西非常重要。”

“我靖邊王府立府一百多年,一直和北狄人打交道,對北狄人的了解勝過對朝廷百官的了解。戍守一方,勢力穩固,自然受到朝廷忌憚,這也是當初陛下想要撫養你我的原因之一。若是這個時候,我王府忽然掌握了北狄人的軍權,你認為陛下會怎么想?”

江宏沉思片刻,說:“往好處想,這不過是靖邊王府多年征戰的見證,這預示著北狄的衰落;可要往壞處想,為陛下守門的人卻掌握著敵人的命脈,若是‘守門人’不忠心,豈非自引禍水、自掘墳墓?”

江寒點點頭:“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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