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296章 盾牌

在援救江宏的行動中,容慕之是不遺余力、問心無愧的,但這并不代表他不失望,不自責。如果容慕之在最初的最初選擇相信靖邊王府和江寒的清白,沒有任性地把風晴色的死全部推到江寒身上去,或許就不會造成兩家聯姻,也就不會把整個靖邊王府推到風口浪尖上。如果靖邊王府沒有因此而成為太子的眼中釘肉中刺,那么江宏就不會死,江寒就不會成為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女,進退維谷。

在這個缺少了溫情的世界上,容慕之是可憐人,江寒和她摯愛的蘇淮嬰又何嘗不是呢?

容慕之沒有讓任何人發覺他的存在,甚至他沒有再看下去,他想找一個方法,盡量彌補他的過失。

站在靈堂上的江寒被蘇淮嬰問的心慌。她沒有勇氣回答蘇淮嬰的問題。

用冷言冷語拒絕他的好意嗎?江寒怎么甘心?

把一顆真心捧出去給他看嗎?江寒怎么忍心?

她不想一個人孤獨地活著,但更不想把蘇淮嬰也拉進地獄里。

思量片刻,江寒躲開蘇淮嬰熾熱的眼神,說:“蘇公子,這里是靈堂。我的小弟在這里,我不想和你談論別的事。”

又是躲避,她慣用的伎倆。

偏生蘇淮嬰沒有妥協,他認為現在的逼問正和時宜。他大膽地拉起江寒的手,站在江宏面前去,說:“你說得對,靖邊王在這里,你唯一的一位親人在這里。所以我才要和你把話說清楚……”

江寒試圖掙開蘇淮嬰溫熱的手,可惜都是徒勞。

蘇淮嬰面對著江宏,說:“靖邊王應該記得,當年我與寒郡主初見,便將蘇家傳給當家主母的玉木蘭綴珠金釵送給了郡主。郡主收了信物,就該兌現承諾,可對?”

說話那么霸道,不像蘇淮嬰的作風。

江寒狡辯:“但我受皇命所賜,已經做了晉王的妻子!”

“可是你不愛他!”蘇淮嬰說,“皇家對待你,只像對待一枚棋子一樣冷漠無情,就是整個靖邊王府,他們存了幾分真情?”

這話宣之于口就成了罪過。江寒忙阻止他:“蘇淮嬰,你慎言!”

“慎言什么?這難道不是事實?如果不是因為你已經孤苦一人,以容敬之的滔天大罪,何至于還能在肅州茍活?!”

江寒急了:“這是我自己的事,與你何干?你別忘了,你父親河間王乃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你要將他置于何地?!”

“所以你就放棄了我嗎?你也放棄了你自己對不對!”

!”江寒終于說出來,眼淚再次沖出眼眶,成串成串地往外涌:“我需要顧念的東西太多了,我沒有辦法活成我想要的樣子。我可以下地獄,因為我一無所有,可是我憑什么要拉著你一起?你跟我在一起就是個錯誤!”

“只要我不覺得那是錯誤,就用不著別人給我下定論!”蘇淮嬰也紅了眼,“就算你,也不行!”

“你不想要……”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爵位、財富、榮耀甚至安穩的生活,我可以統統都拋下!我只要你!”蘇淮嬰用盡全力,大聲吼出來。

安安靜靜的靈堂上,似乎有了無數的回音,炸得江寒渾身汗毛倒豎、頭腦轟鳴。

他還是明明白白地把話說了出來,在最不該說的時候。

江寒還想再勸蘇淮嬰幾句,她不希望蘇淮嬰在以后的日子里沉浸在悔恨之中。所以她問:“我現在名義上還是皇家的媳婦,你和我在一起,不怕他們阻撓?”

“在他們看來,你已經沒有了利用的價值,只要提出和離,因為你和太子的仇恨,陛下應該會答應的——就算你不主動提出來,陛下也會找個機會暗害了你去,你再不可能在皇族中平安度過余生了。”

“你也不怕被世人恥笑嗎?”

“各過各的日子,他們憑什么笑我?我得到了我愛的人,他們會羨慕我的。”

“你父王怎么辦?”

蘇淮嬰目光炯炯:“我還是他的兒子。愛你是真,敬他也是真,難道有沖突嗎?”

“怎么沒有?”江寒有時覺得,蘇淮嬰天真得讓人氣惱,“容敬之是造成宏兒戰死的罪魁禍首,我自是饒不了他的。等他死了,你父王在朝中無法自處,與我不是敵人又是什么?你父王手下那些忠于太子的人又該怎么看待我?既然我要復仇,得罪的人數也數不清。跟我在一起,你又能有什么好結果嗎?你父王會同意嗎?”

“正因為如此,你更該跟我走!”蘇淮嬰說,“你孤零零一個人,若真的和太子開戰,勢必引起無數人的口誅筆伐、陰謀算計。你需要有一個盾牌,這個盾牌就是我。”

“什么?”

“我父王雖然看重家族利益,但也不是不明是非、不辨好歹的奸臣。他支持太子,除了因為陛下授意外,還是想為我掙個前程。太子這個樣子,父王嘴上沒說,心里是存了不滿的。我可以說服他,放棄維護太子,就算不能完全支持你,也能保持中立。”

又在為她打算,為了她,蘇淮嬰真是煞費苦心啊。

見江寒沒有馬上反駁,蘇淮嬰的臉上浮現出快樂的神采,哄著江寒說:“不要有什么顧慮了。等捱過了這段時間,我就帶你離開這里。我對靖邊王發誓,對靖邊王府的歷代家主發誓,定會好好待你,珍視你,不讓你再受任何傷害。”

江寒抬起頭來,看著這個信誓旦旦的男孩。

蘇淮嬰更是高興,一邊憧憬一邊說:“我們離開京城,去吳州安身——或者蘇州也好——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買幾畝薄田,蓋個草屋,我們可以教書為業,一定可以遠離是非。怎么樣?怎么樣啊?”

蘇淮嬰急切地問著,渴求著江寒的答案,那帶著企盼的卑微的眼神,無論是誰也舍不得拒絕。

所以江寒沉吟良久,終于“任性”地服從了自己內心的情感,眼眶里存著飽滿的淚珠,說:“好啊。等我給宏兒掙個公道,我們就離開這里……”

平靜的生活,她怎么不渴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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