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不歸

第二章 不歸境的不公平規則

有個姑娘路過我身邊,嘟囔道:“不干活,在這兒發什么呆?”

我沒留意她的警告,感嘆道:“這里的景色真的奇幻美妙!”

“那是自然,不歸境可不是一般的仙境,它是眾多仙境中道法最高、景色最美的一個!”

果然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嗯……喂了狗啊……

站在不歸河的河岸上,眼瞧著泛著粼粼波光的湖面,我才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身處于一個超越了凡塵的仙境之中。白鶴高飛,魚兒淺游,一切都像是畫中的美景。

從沐雪臺出來,穿過從蒙真尊的熠華洞和陌瑀仙尊的靜水靈域,就能看到泛著光暈的不歸河。彼時我并不知道不歸河是不歸境與外界相連的通道,自然也無法預料,自己很快就會從這里出去,且是被驅趕害蟲一樣地攆出去。

之前也說過了,不歸境是個神仙所在,每一處的景致都各有不同。比如吧,熠華洞是個被火光籠罩的洞府,地面常年燃燒,僅有的一片水池里熔著巖漿。這是從蒙真尊用火術淬煉的仙境,若是沒有他的允許而隨意踏進來,怕是會燒的骨頭渣都沒了。

“啊?這么說,世上還有其他仙境?都是助人成仙的嗎?那么多神仙,天界放得下嗎?”

“你懂什么,”那姑娘說,“自從萬年前的那場浩劫,天界神仙損失近半,自然需要有新的神仙補充上去啊。”

我最喜歡的是陌瑀仙尊的靜水靈域,那是用水塑造的絕美的宮殿,里面的花草、蟲魚、走獸,都是用水幻化的,招搖擺動,像活的一樣。

無論是熠華洞還是靜水靈域,哪怕是素塵的沐雪臺,門前都刻著“布谷鳥”的圖騰,與我當初在“九轉玲瓏大陣”里看到的圖騰一般無二。

值得提一句的是,傾國傾城、蕙質蘭心的陌瑀仙尊好像眼神不大好使,竟然對冷冰冰的素塵產生了情愫,甚至為了迎合他,堂而皇之地把那些幻化出來的精靈做成冰雕,還專門辦了一場冰雕鑒賞大會,鬧得整個不歸境都知道了她的芳心。可惜的是,冰坨子素塵對此沒有發表任何態度,倒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

我回頭。

素塵說:“我既然喚醒了你,索性再送你一個名字,使喚起來也方便。叫什么好呢?”

“我不要你給我起名字!”我憤恨地抗議。

我微微吃了一驚:“怎么,神仙也會死嗎?什么叫‘萬年前的浩劫’?發生了什么事?”

“傳說上古有蛟龍族試圖顛覆天帝的主宰,被天帝剿滅,但很多神仙因此隕落。具體是什么事,我也不知道,畢竟我死的太晚,沒機會親眼看見。”

我頗為無語:死的……太晚……

這位姐姐太有覺悟了吧。

我總覺得自己“上輩子”是個特別八卦且特別活潑好動的人,因為只短短一天,我已經能坦然地坐在不歸河的河岸上,參與人們談論的各種有關“愛恨情仇”的話題了。

初時還不覺得,現在放眼一看,怎么到處都是姑娘,一個男子都沒有?哪怕是挑水擔柴的人,也是柔柔弱弱的姑娘家。我頗覺奇怪。

好在女孩子聚在一起有一個天大的好處,就是有八卦可以一起分享,更何況,這些姑娘們委實好口才,把這里的大小事務、家長里短說的跟評書一樣有趣。

素塵人如其名,是個潔癖到令人發指的生物。衣服一天要換兩套,靴子每天一雙,連頭上的發帶,也要每天更換。更要命的是,他的所有衣物都是白色的,沒有一點雜色,每件衣服、每一雙鞋的區別,只是上面的鏤空花紋不同罷了。

那些衣服讓我看著就眼暈,索性將衣服丟在一邊,專心致志地與她們說話。

我目送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擔著一大桶水離開,隨口問身邊的穿著藍色羅裙的侍女:“姐姐,咱們這個地方怎么找不到男子啊?那些重活累活都需要我們做嗎?”

藍裙子侍女瞧了我一眼,問:“你是新來的?”

我點頭。

她忽然有了前輩的優越感,胸脯挺了挺,清清嗓子,說:“我們不歸境不能說完全沒有男子,至少蒼泓真人和他的徒弟都是男子。”

“啊?不是說陌瑀仙尊是女兒身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那侍女更是得意,說書一樣地解釋,“咱們不歸境是干什么的地方?度化冤魂厲鬼啊!你我以前都是什么人?那都是不能步入輪回的冤魂。”

“唔,這些我都還不知道哩。”

“嘖嘖嘖,不知道啊,那我就跟你細說一說。”侍女丟下手里的活,“女子與男子不同,乃是至陰之身,而仙界是至陽之境,除了血脈相連的神女之外,根本沒有女仙。所以要想成仙,必須是男兒身。但是呢,游離在凡境的魂魄陰氣極重,不能由男子度化,你說,這是不是挺讓人為難的?”

“嗯,為難。”

她又挺了挺胸脯,說:“所以啊,咱們不歸境就有了這樣的辦法:它為了讓男子修習仙術、度化冤魂,讓他們自己尋找合適的女子做搭檔,讓女子作為承載魂魄的容器,將被度化的人連同魂魄全須全尾地帶進來,逐漸積累功德,以求成仙。”

“怎么做……容器?”

“容器你不知道嗎?就像水杯子盛水一樣。只是承載了兩個魂魄的女孩子,在凡世會非常危險,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釀成大禍,所以必須盡快回來。”

我問:“蒼泓真人的每一個徒弟都有做搭檔的女子嗎?素塵也有嗎?”

“這是個好問題。碎寒公子沒有。”

“啥?沒有?那他……”

“不過他一百多年以前帶進來一個姑娘,他自己帶進來的,遲遲不能醒過來。陌瑀仙尊曾說,或許就是因為那個姑娘是由男子承載的魂魄,所以有些受損難以清醒,就算醒過來,應該也會失去很多記憶。”

我:“……”

我有點懷疑素塵的明知故犯是一場陰謀。

素塵才不在意我的態度,仰頭想了片刻,說:“‘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這首《西洲曲》纏綿悠長,我甚是喜愛。我就借此給你取個名字,叫‘南風’可好?”

“切,”我隨手將門后的衣服扯進懷里,罵道:“誰要‘知你意’啊,不要臉!”

見我死命糾纏,素塵終于有了“妥協”的征兆,卻還要擺出一副慵懶的樣子,說:“你眼下半點靈力都沒有,除了洗衣服,難道還能做別的?‘把話說清楚’,哼,你想讓我說什么?”

我挪動了幾下身子,往素塵身邊湊了湊,把自己想問的都問了出來:“我是誰?我是怎么死的?我是好人還是壞人?你為什么要把我帶進來?我們以前認識?”

素塵語氣輕飄飄的,明顯是沒有把我的問題放在心上。他敷衍道:“你好奇的東西也忒多。反正過去了一百多年,都是上輩子的事了,當初認識你的人,現在怕是尸首都臭了。既然老天爺讓你忘了前世的過往,你倒不如坦然一點,別自找不痛快。”

我忽然覺得素塵說得對,便縮回頭,輕嘆了一聲,爬起來往外走。

“喂,”素塵懶懶地喊了一聲。

我大步流星地走出來,把素塵“嘶”的那聲不痛不癢的責備拋諸腦后。

我聽見素塵抱怨:“果然不一樣了。傻里傻氣的。”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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