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不易62生子_wbshuku
62生子
62生子
三月初八夜,大雨如注。馬棚里的小廝添完夜草,縮著膀子嘟囔的往回走:“他奶奶的,這天是漏了么,都說春雨貴如油,我看這油也不值錢了。”
話音未落大雨里飛奔來個小廝,老遠就大喊著:“備馬,快備馬,爺要出門!”
他趕緊把馬牽到前門,饒是披著雨蓑也是渾身濕透,望著雨幕中已不見了的人影咂嘴:“這種鬼天氣,啥事非要出門啊!”
唐府內院,唐一笑急的團團轉,內間屋不時傳出的噪雜聲更加讓他心煩意亂,偏偏他又不能進去,只能跺著腳發脾氣:“這都一個時辰了,人怎么還不來?”一屋子侍妾丫環都眼盯著腳尖站的筆直,恰如廟里的跟泥塑木偶一般,在爺身邊呆了這么長時間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現在的爺就是個火藥桶,誰碰誰死。
一個小丫頭剛端了盆臟水出來,就被唐一笑急急的攔住:“里面怎么樣,生沒生出來?”
小丫頭嚇的語無倫次:“生,生沒出來,啊,不是,是沒生出來,不是不是,我是說,還,還沒到生出來的時候呢。”
唐一笑急的隔著簾子大叫:“妹妹,你感覺怎么樣啊,你倒是……”屋外突然滾過一道響雷,把他后半句話淹沒了。
俞子諾在雨中打馬飛奔,豆大的雨點打在身上生疼,但心中那團火卻是再大的雨也澆不滅,身后的永良不住的喊著:“爺,慢點,路上滑!慢點!”。
一道閃電唰的劈開天幕,照的四處都是明晃晃的,永良驚恐的看到前馬突然跪倒,把子諾掀下馬背打了好幾個滾。嚇的他慌忙勒馬跑了過去:“爺,你怎么樣,爺,爺!”
子諾強撐著從泥水中站起來,左腳傳來一陣鈍痛,估計是扭傷了,他咬咬牙:“扶我上你的馬,你去看看映雪傷的可重,先牽他回去。”
“您這樣還怎么騎馬,要不等我看能不能找輛車子。”
子諾不理他的大呼小叫掙扎著爬上馬,一揮鞭又消失在雨簾里。蘭兒,我屢次許諾屢次食言,這一次,我說什么也要盡快趕到你身邊。
唐一笑還在屋里兜圈子,剛才接生婆子匆匆出來報了個平安又進去了,現在里屋的噪雜聲更加急促,不是傳來接生婆的大嗓門:“快了,快了,夫人快用勁兒,都能看到頭發了,用勁兒啊!”轟隆隆,天上的雷聲蓋過了一切。
唐一笑只覺得心似油煎,女人生孩子真是比打仗還要可怕,俞子諾,別讓我逮到你!
紅燭一寸一寸的縮短,端著水的丫環進進又出出,唐一笑剛轉完第一百八十七圈坐回到太師椅上。哇,哇哇哇,嘹亮哭聲刺破了夜空,唐一笑火燒一樣跳起來沖到門邊,又退了回來,疑惑的看看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暴雨停了。
“生了,生了,是個小少爺,整六斤,母子平安。”接生的婆子喜滋滋的抱著紅綾小被包著的小嬰兒出來報喜。
唐一笑趕緊接過來貪婪的看著:“怎么這么丑?”可不是么,稀疏的幾根胎毛濕嗒嗒的貼著頭皮,瘦巴巴的小臉上兩只眼睛緊緊閉成兩條縫,渾身皮膚又紅又皺。
“剛生出來的孩子都是這樣,過幾日長開了就好看了。小孩子生出來的時候皮膚越紅,長大了就越白凈可愛,老身接的孩子成千上百,只一眼就知道小少爺將來肯定是個玉面郎君,老爺您就瞧好吧。”
唐一笑砸吧了兩下嘴,順手撈了一個荷包賞給她:“我妹妹怎么樣?”
“夫人好著呢,雖然有些累,但是精神還好,她還說讓我趕緊把小少爺抱進去喂奶呢。”
唐一笑點點頭,把孩子遞了回去,又向外張望了兩眼,俞子諾你干什么吃的,你兒子都出來了你還不露面。
俞子諾氣喘噓噓的趕到唐府大門外,似乎已經聽到了里面隱約的嬰兒啼哭聲。他三步并作兩步搶進正廳,正撞上唐一笑往外走。
唐一笑看著沖過來的泥人,不禁嚇了一跳:“怎么又如此狼狽?”
“少廢話,鈴蘭呢。”
唐一笑朝里屋一努嘴,俞子諾就要沖進去。
“急什么,母子都平安!”唐一笑一把拉住了他:“先讓人帶你去洗洗臉換身衣服,你這樣子嚇著我妹妹怎么辦。”
子諾猶豫了一下,方才悻悻的跟著小婢走了。唐一笑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終于露出一抹舒心的笑容。
第二天一早,鈴蘭是被興奮的爭吵聲吵醒的。
“你快看快看,看他這小鼻子大腦門圓眼睛,沒有一處不像我!”
“他從出生就沒睜過眼,你怎么看出來的圓眼睛?像你,難道你覺得自己像猴子?”
“別吵,你看他睡著的樣子多安穩,哎呀,快看,他打哈欠了。”
“哈欠是人都會打,少見多怪。”
“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兒子。你也老大不小了,趕緊討房夫人自個兒生一個吧。”
“嫉妒,哼,守著你兒子美吧,我沒空陪你!”門簾被甩的震天響!
耳聽得腳步聲漸漸遠去,鈴蘭方低低喚道:“子諾,是你來了么?”
“你醒了!”一道人影撲過來,“蘭兒,辛苦了!”
“扶我起來看看孩子。”
“你快躺著,我抱他來給你看!”
“不用,他不是還睡著么,我就看看他。躺得人骨頭也疼了。”
子諾方依言扶了她下地,鈴蘭產后虛弱,剛一落地就歪到了子諾的身上。
“哎呦,”子諾忙從后面抱住了她:“不行就快躺下。”
“沒事,”鈴蘭輕輕的搖搖頭,“你的腳怎么了?”
子諾尷尬的笑了一下:“昨晚來的太急,不小心崴了一下。”
“傷的重不重?那你還不好好歇著……”
“沒事,”子諾輕輕的刮了下她的小鼻子:“上了藥已經好多了,腳疼只是一點點,若是看不到你和孩子,心疼會要了我的命的。”
鈴蘭飛了他一記眼刀,三四年前他還對誰都是一張面癱臉,怎么現在就如此油嘴滑舌,有時候連自己都說不過他。
兩人頭并著頭細細打量著搖籃里小嬰兒,他安靜的睡著,四肢還保持著母體里蜷曲的姿勢,小鳥爪子一樣細小的小手半蜷著舒在嘴邊,指縫間還殘留著未褪凈的脂肪皮,臉上的皮膚也依然皺巴巴的。剛出生的小嬰兒并不好看,很像沒有毛的小猴子,鈴蘭依稀記得這屬于返祖現象,可是在他們眼里,這小小的一團就是世間最美好的存在。
“他真像個小天使。”鈴蘭輕輕的呢喃。
子諾雖然不懂得天使是什么,但是也覺得這孩子好極了。
“你有沒有給他想名字?”上次子諾遲遲不給大兒子起名的事情還讓她耿耿于懷。
“早就想好了十幾個等你挑呢,不過昨晚風雨大作天象有異,倒讓我想起《詩經》有云: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番維司徒,家伯維宰……俾守我王。不如,我們的兒子就叫俞守之吧。”
“俾守我王,”鈴蘭輕輕的咀嚼:“你對他的期望可夠高的。”
“也不是期望,只是昨晚天象有異偶然想到的,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換一個。”
“算了,不換了。”鈴蘭輕輕的俯□親了親孩子的額頭:“守之,我的好孩子,娘只希望你無論清貧還是富貴,無論失意還是得志,無論處于順境還是逆境,都能守住本心,安心快樂!”
“好一個守住本心!”子諾看向她娘倆的眸子里滿是寵溺,他又指了指窗外天邊的絢爛彩虹:“蘭兒你看,難得一見的虹霓也出現了,他的小名就叫虹兒吧。”
“好!”
子諾從身后環抱著她,下巴在她頸邊輕輕的摩挲:“蘭兒,只要在你身邊,我就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人!”
窗外碧空如洗,彩虹高掛,身旁嬌兒酣睡,不時還吧嗒幾下嘴巴,子諾熱熱的鼻息噴在她身上,鈴蘭突然覺得再糾結誰先付出或者誰付出的更多真是太傻了,陌陌紅塵中能遇到合適的人不容易,更何況誰又能分辨出什么是自己真心想要的呢,既然上天如此安排,何必自尋煩惱,辜負了對方一片心意?
子諾還是絮絮的述著離思,鈴蘭推了推他:“少貧嘴,家中一切還好吧。”
“都好。安哥兒沉穩了很多,每天不用人催也寫出五篇大字,這些日子以來積了總有五六百張,字也總算勉強能看了。祖母的咳嗽時好時壞,這幾天因著桃花開又重了一點,不過請了名醫調養著,你也不用操心。若是她知道自己又多了一個重孫。指不定一高興就好了呢。前日里終于得了四叔的信,他們居然沿著昌河上溯到山西一帶,真是豪情不減當年。四嬸新添了一個女兒,比虹哥兒大一個月,也是十分冰雪可愛。為著這個,他們近期還不能回來。好在那邊民風淳樸,街坊四鄰都是極厚道老實的,所以也不用擔心。”
他頓了頓又說:“日前子謠慶生,皇上特地賞了她柔佛進貢的珊瑚樹和高麗進貢的雪貂皮,平日里也是各色賞賜不斷,想來她在宮中也是極好的。對了,她還賞下一些東西給府內諸人,你的是一盒內造的上等胭脂,我恰好帶來了。”說罷從衣袖里拿了一個小盒子給她。
鈴蘭接過來細看,是個掐金絲嵌琺瑯做的極精致的方盒,大約有香煙盒那么大,打開后里面紅艷艷的一匣胭脂,顏色純凈,香味幽然,與市面上的大是不同。
“內造的東西果然好。”鈴蘭歡喜的收下了。
子諾扶她到床上躺了,依依不舍的說:“你好好休息吧,晚上我再來看你!”
“你還要到衙門里去么?你的腳……”
“不礙事,我坐轎子去。金陵之亂時很多地方誤了農時,春天里各地報上災荒的就有十幾處,都著落在戶部發放救濟,這幾日忙得實在脫不開身。另外,皇上有意借此機會重提新法,暗中命我將歷年的戶籍稅賦人丁開銷等整理一下上奏。”
重提新法,這是又要改革么?鈴蘭暗驚,皇上即位剛剛一年就有改革的心思,好大的氣魄。
做為一個現代人,鈴蘭對改革并不陌生,她也明白大夏朝歷經九代二百余年,外表看上去花團錦簇,但是內里面的問題不少,早已在暗暗侵蝕著政權的根基,改革是大勢所趨不改不行。可是鈴蘭也憂心,歷代改革很少有成功的,總結說來,一是既得利益集團的阻擾,二是缺乏有效的手段監督基層的執行情況,三是很多士大夫脫離實際,忽視人數占絕大數的老百姓的宣傳教育工作,導致改革如空中樓閣曇花一現。前朝盧宰相的例子既是如此,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她此時并不愿意子諾沖在改革的第一線。不過對著子諾亮晶晶的眼睛,她也不好直接說什么,還要想辦法徐徐圖之。
子諾走后,虹哥恰好也醒了,門外乳母丫鬟擁進來一大群,鈴蘭堅持讓虹哥兒先嘬了幾口自己的奶后方遞給乳母,這可是初乳啊,是保護孩子抵抗外界侵害的第一道防線,怎能輕易放棄。她沒能親自照顧已經讓她懊悔不已,現在虹哥兒有條件,她一定要按照最科學的方法喂養他。
虹哥喝完了奶又安靜的睡著了,小嬰兒都是這樣吃了睡睡了吃,有的小孩兒一天能睡二十個小時呢。鈴蘭用過了早飯,打發了眾人出去,自去梳妝臺上找了個金簪將子諾送來的胭脂劃開倒了出來,她拿著空盒子翻來覆去看了好久,也沒有找到什么機關夾層。
難道是我想多了,她不死心的對著胭脂七劃八劃,把一整塊的胭脂戳的慘不忍睹,終于從一塊胭脂里拉出一個小小的帛卷,上面寫著幾個比米粒還小的字,鈴蘭對著日影費力讀出:“他已起疑追問香囊來歷,我答來自他婢處,萬勿向外人道短長。”
鈴蘭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長出了一口氣,幸好子謠沒有將自己供出去。剛過了幾天輕省的日子,她可不愿意和皇家攪上什么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