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里的水冰冷宛若冬日里的寒雪。
蕭子魚的雙腿像是被綁上了沉重的石頭似的,慢慢的墜落。
她瞪大了眼,從漆黑的水底看著湖面,似有燭火光閃動,一切顯得十分的寧靜祥和。
只是一眨眼,便似永恒。
在模糊間,她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下一刻,她便又似站在寒冬里。
蕭子魚想,她若是不救人怕是就不會掉下來。
她真的是……太多事了。
眼前一片白茫茫,她有點遺憾。
她遺憾……沒有再多看看白從簡一眼。
或許只有在死的這一刻,所有的恨意在會消失的干干凈凈。
——吱呀一聲,眼前笨重的大門被推開。
屋內的紗幔在夜風中飄動,幾乎遮住了屋內的所有視線。蕭子魚站在屋內,看著不遠處繡著比翼鳥的屏風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
那是一張她極其熟悉的容顏。
有人從屋外走了進來,輕聲喚了一聲,“小爺,夫人的尸體該入棺了。”
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終于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慘白的容顏,“再等等。”
那個人又似不甘,“小爺,不能再放了,會……會壞的。”
雖是冬日,但是尸首若是停放太久,終究會出現。
白從簡沒有說話。
蕭子魚有些急了,她前世去世的時候,容顏盡毀不說,連身子上都有無數的傷疤。她沒想到白從簡居然如此恨自己,連她沒了都不肯讓她入土為安,這是不是也太過分了?
書上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白從簡可是快幾個月的夫妻呢。
白從簡長了一些胡子,不再似少年一般清俊,看起來模樣有些狼狽。
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半響后才道,“我知道了。”
話音剛落,白從簡便走了出去。
蕭子魚隨后跟了出去。
此時,周圍一片漆黑,廊下的防風燈上貼著大大的奠字,她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不禁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這是前世,她和白從簡發生了矛盾分開后住的院子。
這個院子極其的寬敞,她想要曬藥材,會顯得十分的方便。
蕭子魚看著不遠處自己還未來得及收拾的藥材,伸出想要觸碰……結果,她的手就似透明一般,從藥材上穿過。
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又立即跟上了遠處快要消失的白從簡。
她看著白從簡回到屋內,沐浴更衣,換上了一件霜色的衣衫。
那件衣衫看著略微有些怪異,不似他平日穿的……很快,蕭子魚便想起,這是她親自為白從簡縫制的。
很不幸,她看似靈活的手,在女紅方面卻沒有什么用。
這件衣衫看似勉強湊合,但是實際上一個袖口長一個袖口短……她還記得白從簡拿著這件衣衫的時候,皺著的眉頭是何等的樣子。
她以為白從簡已經丟了這件衣衫。
卻不想,他一直都放在柜子里。
白從簡穿戴完畢,又披了一件斗篷。若是不看他的臉色,他似乎又恢復了平日里清冷的樣子。
只是唇畔,再也沒笑容。
“燕燕。”他喃喃自語,“其實你的做的衣服挺好看的。”
蕭子魚瞪圓了眼,下意識就接了一句,“說謊!”
“下次,袖口再整齊一點,就更好了。”他又說。
蕭子魚:“……”
白從簡從不遠處的桌上,拿起了九節鞭。
蕭子魚下一刻臉色煞白。
她不碰九節鞭后便一直放著,直到有朝一日心血來潮,她在這九節鞭上涂抹了劇毒,只要這九節鞭碰到人,便能見血封喉。
她一直將九節鞭收著,想將哥哥歸來,將這個東西贈給哥哥保命。
結果,她的哥哥再也沒歸來過。
連她去了,蕭玉竹依舊沒消息。
“你瘋了嗎?”蕭子魚對著白從簡大喊,“這是有毒的啊,你快放下。”
“白六,這是我給我哥哥的東西。”
“白六,你聽的到我說話嗎?”
然而白從簡卻是淡淡一笑,從她的身邊走過,最后將九節鞭放進了袖口。
天色漸漸的明了,周圍的冰雪將白府都掩蓋在冰冷的氣息里。
白從簡的腳步不急不緩,他慢慢的走在廊下,直到十一上前和他說,“小爺,夫人已經入棺了,就等你親自來封棺……”
“不急。”白從簡說,“去將大爺和二爺找來。”
十一怔住,“屬下這就去。”
很快,白從簡便見到了白渝和白清。
蕭子魚站在白從簡的身后,看著不遠處的白渝和白清,皺了皺眉。
白渝的年歲不小了,看著有些疲憊。
白清也不再似少年時那般奪目,他像是枯黃的草木,下一刻就會直接枯萎、死亡。
“這些年來,你們想要什么,我都知道。”白從簡聲音很淡,“這些東西,其實給你們也無所謂。只是,你們應該也很清楚,即使我給你們了,你們也負擔不起白家的責任。”
白清咬牙切齒,“我不要。”
“現在,我給你們一些東西,這是你們該拿的。”白從簡笑了笑,有些苦澀,“不過,還有的東西,家主的位子就要留給白纓了。這個孩子,比你們更懂怎么來負起責任。”
白纓?
蕭子魚想了許久,才想起白從簡曾和她提起過這個孩子。
她不能生育,白從簡也沒介意,直接從庶枝帶了個孩子回來。
他曾對蕭子魚說,我們的孩子,叫白纓。
蕭子魚那時和他早就不怎么來往,自然不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沉默著的白渝抬起頭,“你瘋了嗎?”
白從簡單沒有回答。
他只是一件又一件無比詳細的告訴白渝和白清,那些東西本該是他們的,那些東西是他們不該碰的。
等說完之后,他又轉身回了書房,開始寫信函。
這封信函寫了足足二十多頁,到了最后,蕭子魚看著白從簡的雙手都有些顫抖了。
“十一。”白從簡喚了人進屋,將信函封好,“過幾日,你拿給白纓。”
十一皺眉,“是給小少爺嗎?”
“對!”白從簡若有所思地說,“我接手白家的時候七歲,現在,白纓也七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