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總有那么些人為了長命不擇手段。
尤其是在萊夷族這個地方,百姓們對自己的手藝無比的自信。
他們堅信無論是什么劇毒的藥材,最后都能在他們手里,變成對人有益的東西。
所以,方子上記載的東西無論多么天方夜譚,也總有權貴會相信。
那時就會良成大禍。
嫘魚沒有多想便對己昊說,“我們得護著我們的族人!”
“我知道。”己昊皺眉,“可是,這方子絕對不止這么一張,應該有人抄了不少張!”
畢竟,寫出這張丹藥方子的人,目的是什么在此刻不言而喻。
他們想要的就是制造一個動亂的時機。
那會的嫘魚已經有了身孕,而他們若想要徹底的在萊夷族銷毀這張方子,就必須要留下來。可是嫘魚腹中的孩子不等他們……那段日子他們每一天都過的焦急無比。
己昊想到這些,又對蕭子魚說,“你外祖母她想要做的,無非是護住那些可憐的孩子。因為那會,萊夷族皇室的人的確動了要煉制這個丹藥的念頭!你外祖母為了阻止他們,每天都要冒著性命危險,去和皇室的人博弈。是我害了她……若她那時沒有身孕,她也不會葬身在那場大火里!”
嫘魚無疑是優秀的,可是再優秀又如何,她終究是個女人,是權貴們心中的花瓶。
短短六個月時間,嫘魚在這場博弈里精疲力盡。
己昊最后想到的辦法,便是帶嫘魚離開。
那時的他們真的以為,皇室里所有的丹藥方子都被他們銷毀,而為了護住腹中的孩子,自然要選擇離開。
可惜,他們太過于自信了。
方子沒了,有人可以再寫。
而嫘魚和己昊一旦離開了萊夷,他們便是萊夷的罪人。
直到現在都有萊夷族的人認為,當年嫘魚會葬身在大火里,其實是上天的懲罰。她并不是一個好神女,沒有護住萊夷族的百姓,而是想要離開,甚至有了身孕,這是萊夷族的恥辱。
一個女人,想要孩子,便是恥辱。
她做過的事情并沒有人愿意知曉。
“你外祖母和我本來已經離開了萊夷族,在后來得知我們的離開,不過是他人手里的全套時,你外祖母又回去了。”己昊說著,眼角似有淚光,“她明知回去不過是死路一條,但是依舊是回去了。”
最后,嫘魚便葬身在那場大火里。
似春日末凋謝的花。
她的死,也并不是毫無意義。
嫘魚一死,那些嫘魚曾對他們有恩的人,便再不愿意低頭,而開始反抗。
他們的反抗,不止是為了嫘魚,也是為了自己不和嫘魚一樣走上被犧牲的道路。
終究是死,不如死得其所。
只有反抗才能又一絲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己昊心里很清楚,這些人的反抗終究是太微弱了,他必須回去。
他答應了嫘魚要撫養他們的女兒長大,一邊是國家一邊是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己昊并不是沒有猶豫,直到他走到大楚的邊境,遇見了落難的顧老爺子。
幾日的相處下來,他認為顧老爺子為人不錯,性子溫和且有擔當。
他救了顧老爺的性命,所以他也才放心將自己的孩子托付給顧老爺子。
一起留給女兒的,還有萊夷族神女的兵符。
這個兵符能調動的兵力不多,但是卻足夠制造很大的混亂,重要兵符一日不被萊夷族的人找到,那么萊夷族的動亂就不會消停。
只要有動亂,他就有機會。
“我以為他不會讓你母親受苦。”己昊說著,又搖頭,“不,這話很假。我也知道我丟下你母親,她未必會過的好,可是和我回萊夷,那么我和你外祖母離開萊夷就沒有必要了。她得活著……可我又明白,我不在她身邊,她會遇見很多危險,我終究是那樣做了。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萊夷族敗落,最后成為東夷的一個部落,而不是國。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妻子入了丹爐,還能裝作若無其事。”
他自私。
他知道女兒離開自己會遇見危險,可依舊沒有多想。
比起女兒和嫘魚,他或許更在乎自己的國。
可是到了最后,他不是一個好國師,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或許,連臣子二字,他都愧對。
他用了快三十年的時間,才讓萊夷族的皇室對他有了忌憚,他的手上沾染了無數煉丹師的鮮血。這些鮮血里,或許也有無辜,可是為了萊夷族的安穩,他依舊義無反顧的做了。
己昊以為,這張方子不會再制造任何動亂了。
最少,在他離世之前。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張方子居然會落入大楚帝王的手里。
到底是泄露了這個消息?
是當年寫下這個藥方的人,又或者是其他人?
他們就像站在黑霧里看不清道路的盲人,一時迷茫。
“母親并不知道這些。”蕭子魚淡淡地說,言語卻又很誠懇,“雖然顧家人對母親不好,可顧老爺對母親卻視若親生,他只是性子太過于軟弱才沒能護住母親。這些年來,母親遇見的也未必全部都是不幸的事情,她有了父親……還有我。”
最后三個字,蕭子魚說的十分認真。
她的母親即使沒有己昊這個父親,也有她陪伴。
己昊聞言,目光微閃。
眼前的少女明明不過是個剛及笄的孩子,可說出來的話,卻又像個無比成熟內斂的婦人。
這孩子到底經歷了什么?才會變成這樣。
己昊低頭,“對不住,這些年是我對不住你們。”
“外祖父為何一直要說對不起我們呢?”蕭子魚搖頭,“雖然我沒有資格替母親回答這些,可我知道母親從未埋怨過什么。不過,外祖父你同我講了這些,倒讓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己昊不敢去看蕭子魚的眼睛。
若說女兒顧氏像妻子,不如說蕭子魚更有嫘魚的風姿。
無論是嫘魚的優秀,還是嫘魚的內斂,蕭子魚都有。
這個孩子,會是個極其奪目的存在。
己昊問,“什么?”
“外祖父說這張方子是最近才傳到大楚這邊的,可是我卻不這樣認為。”蕭子魚說,“當年母親曾差點被丟入丹爐,是父親救了她。若說是現在才傳入的,為何當年便有妖道敢如此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