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讓開,不然腦袋會掉的。”
那都尉說著話,一刀狠狠劈下來,饒是左校尉知道他不是尋常人,已經用足了力氣,卻還是被震得手掌發麻,幾乎要抓不住刀。
身邊禁軍見他不敵,紛紛前來支援,卻絲毫不被那都尉放在眼里,砍瓜切菜般就給收拾了。
左校尉被激怒:“逆賊!”
他舉刀就砍,本是全力一擊,卻被那都尉輕松躲過,隨即抬手就往他沒了防備的腰腹刺了過去。
一柄軟劍卻在此時伸了過來,雖攔不住前沖的力道,卻穩穩擋住了刀鋒。
左校尉一連后退幾步才停下來,后心一陣陣發涼,卻顧不得自己的安危連忙開口提醒:“薛司正,他的目標就是你。”
那都尉大笑了一聲:“你說晚了,既然已經送上門來了,想跑是不可能的!”
他挽了個刀花,擺出了攻擊的姿態,氣勢也和剛才的戲耍大不相同:“我們奉蕭家家主之命,來取你們項上人頭,你若是識趣就自己把頭伸過來,我還能給你個痛快。”
“話說太滿,”薛京抖了抖軟劍,輕輕一瞥都尉,“會沒人收尸。”
都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不被他人言語動搖情緒的人,不會好對付,他再不猶豫,手持重刀就朝著薛京沖了過去。
他本想全力以赴,速戰速決,卻不想這小子看著瘦弱,還是個殘廢,卻招招狠厲,完全沒有關內人喜歡用的花架子。
兩人一路糾纏,打得難分難解,然而沒了他在,他帶來的人已經捉襟見肘,身上逐漸掛了彩,蕭家的那些府兵更是慘烈,已經沒剩幾個能喘氣的了。
都尉一掃眼前的情形,很清楚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縱身拉開了和薛京的距離,打了個呼哨示意撤退。
薛京很清楚,以這樣的功夫,絕對會是這次刺殺的主力,他再不猶豫,留下左右校尉留守乾元宮,自己帶人親自追了上去,一路窮追猛打,將除了都尉之外的人全都留在了宮墻之內,而那都尉,即便逃了出去也已經身受重傷,躲不過他們的搜捕。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也說不上高興,這些人不可能是蕭家的人,這般強悍的功夫和心態,除卻邊境軍里的精銳,不做他想。
但靖安侯是何時把人調進京城的?來了多少?會不會還有別人?
他揣著無人能解答的疑問折返回了乾元宮,左右校尉正在指揮人手處理尸體,有刺客的,也有禁軍的。
刺客會丟到亂葬崗,而禁軍則會記入名冊,等明日他們的家人來收尸。
“薛司正,這是戰死禁軍的名冊,還請您轉交皇上。”
薛京應了一聲,拿著冊子推開了乾元宮的大門,秀秀就站在乾元宮主殿門前,見進來的是他輕輕松了口氣,上下打量著他,見他走路沒有異常,臉色明顯松緩,轉身開門將他送了進去。
內殿里,殷稷還在批閱奏折,外頭雖有腥風血雨,他落下的朱砂筆卻十分穩健。
薛京甲胄在身,行不了全禮,便只是單膝著地,將冊子呈了上去:“回皇上,刺客已經被臣等擊退,殉職的禁軍都在里面。”
殷稷將名字一一看完,開口喊了玉春:“傳旨,在場禁軍軍職皆升三品,亡者以校尉禮入葬,后事命禮部操辦,撫恤金予三倍;生者賞金百兩。”
玉春連忙出去傳旨。
殷稷見薛京還在地上不動,知道他是苦戰一夜,已經累了,索性彎腰將他扶了起來:“今日應當不會再有事,回去歇著吧。”
這次薛京沒再推辭,不管怎么說他得先把秀秀送回尚服局。
“是。”
他躬身退下,喊了秀秀往外走,兩人出乾元宮宮門的時候,禁軍正在提水沖刷青石板上留下的血跡,可怎么沖地面還是殘留著血污。
薛京半蹲下來:“我背你過去。”
秀秀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怔,眼底有波瀾閃過,隨即拿出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他的盔甲,然后將帕子懟在薛京面前:“不然我還是自己走吧,你身上的血比地上的都多。”
薛京:“……”
他看了看帕子,又看了看秀秀,被憋得半晌沒能說出來一個字。
秀秀撓了撓頭,絲毫不覺得哪里不對:“鞋底臟了就臟了,可衣服沾了血很難洗干凈的,我……”
薛京狠狠一咬牙,他就多余問。
他一把抄起秀秀,摁在自己身上狠狠擦了擦:“你洗不干凈我洗,我也洗不干凈就給你買新的!”
秀秀被他抱得吱哇亂叫,忍不住罵了兩句,兩人吵吵鬧鬧的不見了影子。
右校尉羨慕地看了一眼:“這薛司正比咱們年紀都小吧?還是宮里出來的,可人家這終身大事都定下了,咱們還連姑娘的手都沒摸過。”
左校尉懶得理他,用力刷著地面,冷不丁瞧見有宮人提著食盒過來,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就要往里走,連忙開口呵斥住,這里剛剛發生了那么兇殘的刺殺,天還沒亮呢,就有人過來,他不得不多加小心。
“你干什么的?”
那內侍脾氣似是極不好:“我?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咱家是長信宮的人,太后聽說乾元宮出了事,特意命咱家前來探望,還賞了一壺壓驚的酒。”
左校尉眉頭一皺,太后的人?
“皇上已經歇下了,明早再來吧。”
內侍眉梢一吊:“明天?你這是想讓太后等嗎?”
左校尉一時語塞,太后在朝中積威甚重,又背靠荀家,他們多少是有些忌憚的,可就這么把人放進去……
右校尉拉了他一把:“他這么囂張,在太后面前一定很得用,咱們別和這些閹人計較。”
左校尉咬了咬牙,后退一步讓開了路,眼見那內侍大搖大擺地往前走,猛地意識到了不對,內侍就算再囂張,可畢竟少了樣東西,是不可能這么走路的!
他一把將人拽了回來,那人吃了一驚,猝不及防之下沒抓穩食盒,里頭的酒水都摔了出來,落地的瞬間泛起一陣白沫。
有毒!
內侍臉色大變,轉身就要跑,卻被左校尉一腳踹在了后心,整個人都撲了出去:“還想跑?我就知道這時候來人不對勁!”
左校尉一把扭斷了他的胳膊,將他提起來丟給了禁軍:“帶下去,嚴加審問。”
宮門處的混亂很快平息,左右校尉沒想到刺殺之后還會有這么一茬,都有些心有余悸,也不敢再放松,將宮門嚴密地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