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路上殷稷一直在胡鬧,所以直到天黑下來,他們才追上鑾駕,好在回朝不是出征,耽誤些時辰也不妨事,唯一讓謝蘊無奈的是,殷稷始終抓著那聲“稷哥哥”不放,連晚上就寢前都還在嘀咕。
謝蘊嫌煩,在他臉上糊了個枕頭,他這才消停下來。
第二天晚上,鑾駕停在了青州地界,殷稷接見了一批當地的官員,這里也是祁硯主要巡視的地方之一,蕭家在青州盤踞多年,幾乎整個青州的官員都和蕭家有牽扯,故而祁硯一行查出來不少貓膩,先前他去豐州的時候,早就將詳情寫在奏折里,呈了上去。
可殷稷卻并沒有當庭發難,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將人放走了。
“你是想一網打盡?”
謝蘊端了杯參茶進來,被殷稷拉著坐在了他腿上。
“是有這個打算,但不是全部,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
謝蘊當初和殷時的婚事,哪怕不是她的錯,也一定會被人詬病,他聽不得旁人背后說她壞話,只能思慮的更周全一些。
“等咱們大婚之后再來收拾他們。”
謝蘊垂眼看過來,眼神從開始的怔愣變成了動容:“你是想為我造勢?”
殷稷連自己的名聲都沒費心思維護過,可竟然為她這般思慮周全。
“你……”
“感動了?”殷稷笑了一聲,“那就喊我一聲,晚上再應了我玩些新花樣,我……”
謝蘊還沒來得及醞釀完全的感動迅速被殷稷這句話給壓了下去,她一把捂住殷稷的嘴:“你現在腦子里是不是就只有這點事?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惠及謝氏一族,好大一個人情呢。”
殷稷將她的手拽下來:“這么大一個人情,換幾個新花樣都不行嗎?”
謝蘊:“……”
聊不下去了。
她起身要走,卻被殷稷抱著腰不肯松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不想世家之亂重演,更不想謝氏一族成為朝臣的眼中釘,你想讓我拿這個去和謝氏宗族做交易,但是……”
他聲音柔和下來:“阿蘊,你永遠都不會是我的籌碼。”
謝氏宗族當年自京城一支出事后便撤回陳郡祖籍,十年來未曾出世,本該是要逐漸被人淡忘的,但在其他世家抄家流放的對比下,謝氏這完整的宗族就變得格外顯眼了起來。
尤其是,年后謝濟將會再次入朝,到時候整個謝家都會被推上風口浪尖。
“其實我們也想過要明哲保身,但總是不甘心。”
謝蘊嘆息一聲,“我們累世經營,才讓子孫這般出色,若是因為旁人忌憚,便將滿腹才華遮掩,困于田園小宅,實在有愧心中所學,更有愧于大周……讓你為難了。”
謝蘊抓住他的手,眼底帶了幾分愧疚,殷稷眼睛亮了一瞬:“你若是當真覺得讓我為難了,那就……”
謝蘊再次捂住他的嘴,“我和你在談正經事,不準在胡說八道。”
殷稷眼底的亮光暗了下去,雖然沒說話,但不高興卻都露了出來:“好,說正經事……”
他嘆息一聲,神情嚴肅了起來,“允許謝濟重回朝堂也有我的考量,先前楚鎮有句話說的是對的,人被權勢滋養,便會昏聵自私,只是他說錯了一點,不止皇帝如此,朝臣也是。”
眼下的朝堂看著的確是太平,個個都是能吏,但是幾年之后呢?十幾年之后呢?
“朝臣是不能一條心的,哪怕他們都是朕精心挑選的諍臣也不行。”
若是朝堂內外再聽不見旁的聲音,那離亡國也不遠了。
“皇上深謀遠慮,讓人佩服。”
殷稷眼睛一亮:“你覺得我想得對?”
雖然都是高興,可現在的歡喜和剛才那點狡黠完全不同,純粹又質樸,謝蘊忍不住親了他一口:“當然對,你想的怎么能不對?”
“那我還想……”
“不準想。”
謝蘊及時打斷了他,打從上次勾引她成功之后,殷稷便逐漸放肆,也或許是身體好了,那憋了許久的身體便忍不住了,謝蘊也想理解他,但凡事得節制。
而且還在趕路,那般勞累,她怕兩人現在的身子骨吃不消。
可就算她頭腦這么清楚,路上也還是被男色所迷,讓殷稷得手了兩回,一回是在行宮里,一回是在鑾駕上,說起第二回謝蘊懊惱不已,是她大意了,以為龍攆上的東西都被她收了起來,殷稷應當不能如何的,誰能想到,玉春竟然隨身帶著。
她又氣又惱,連帶著都沒給玉春好臉色,對方也不敢再往她跟前湊。
這般走走停停,一個月后,他們回到了京城,趙倉滿率滿朝文武出城迎接,彼時謝蘊還在鑾駕中睡得昏沉,因為她沒吸取教訓,昨天晚上被殷稷哄著又鬧騰了一宿,凌晨才睡過去。
殷稷出了鑾駕,在朝臣見禮之前就抬了抬手,壓住了他們的聲音,自己的聲音也很低。
“不要勞師動眾,都散了吧。”
殷稷雖然在謝蘊面前沒皮沒臉,可在眾人心中卻仍舊是那個陰晴不定的“暴君”,見他這般說,不管是朝臣還是宗親,問都沒敢問一句,就識趣地退了下去,只有趙倉滿薛京等親信還留在原地,只是見殷稷說話聲音這般低,都跟著壓低了聲音:“皇上班師回朝是大事,臣等也不好沒有表示,聽說太后帶著后妃也在宮門處候著呢。”
“玉春。”
殷稷連忙喊了一聲,想讓他先一步回去傳旨,將人都遣散了,奈何聲音太小,玉春根本沒聽見,他只得又喊了好幾聲,卻仍舊無人應答,最后是竇兢看不下去,將玉春從人群里拎了出來。
“皇上,您傳奴才?”
殷稷低聲將旨意說了一遍,玉春眉頭緊皺:“皇上,您大點聲,奴才聽不清。”
殷稷額角跳了一下,可看了一眼龍攆卻又克制住了:“去傳旨,讓后宮的人都散了,一個都別往朕跟前湊。”
玉春這才聽清楚,抬腳跑走了。
薛京在人群里找到了蔡添喜,見他正靠在車轅上打瞌睡,瞧著身體還很硬朗,也沒有受傷的意思,這才松了口氣,說起抓到了蕭家余孽的事。
但剛開了話頭,就被殷稷抬手壓低了音量,他不好違逆,可又怕殷稷聽不清楚,只能越靠越近,最后兩人幾乎將頭頂在了一起。
薛京滿臉都是不解:“皇上,臣等是來接駕的,為什么鬧得像做賊一樣?”
“噓……阿蘊還睡著呢,當然不能吵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