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京華

第十四章 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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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奶奶馮氏笑了,想了想,沒等說話,徐氏先快嘴提議:“要不去荷花榭吧,離這又近,里面又涼快。”

荷花榭……

沈暖玉往臨湖建的小亭子看了看,點頭笑說:“也好,二嫂,四弟妹,五弟妹覺得呢?”

馮氏溫溫一笑,說都好。

四奶奶和六奶奶是堂姐妹,都姓梅,四奶奶叫梅怡漣,六奶奶叫梅怡漪,正好組成一個“漣漪”。

“那就聽五嫂的吧。”六奶奶笑著說。

四奶奶為人看著清冷,并沒有表態。

“那就荷花榭。”沈暖玉笑著吩咐等候在旁的媳婦。

原主這幾個妯娌,還當真是各有千秋。

徐氏可能是張羅事張羅慣了,幾人臨往荷花榭走時,她還不忘囑咐幾個媳婦:“照顧好老太太,太太們,一會撤了席,過荷花榭來回我。”

見幾位奶奶和那幾個媳婦聽這話都沒有異議,是司空見慣的模樣,沈暖玉想原主也是容忍這徐氏替她做主管理府上事務的了。她這個后來者,就瞇著看看形式再說,先別吱聲了。

原來讓她們幾個奶奶選地方吃飯,實屬是體恤,要不然一會卷棚這面先開席的都吃完了,單剩下她們這一桌,是吃還是不吃。

卷棚和荷花榭離得不遠,這荷花榭因臨水而建,地基很高。進到里面也遠比外面看的要寬敞。連桌子,凳子也不需另抬了,就著原來的石桌石凳也很方便。

早有丫鬟先她們一步,鋪好了翠綠色的桌圍,粘毛凳墊。

幾人互讓了座,按所嫁丈夫的排序而坐。二奶奶馮氏首席,沈暖玉對席,剩下三位陪席。

“這里頭安靜!”徐氏一坐下,就做了個松了一口氣的表情,笑問旁邊侍候著的媳婦:“由著我們隨便點菜吃么?”

“五奶奶逗奴婢們了。”那媳婦眼見著幾個丫鬟已經提食籠過來了,賠笑著說,然后親自接過第一個丫鬟提籠里的菜食,穩穩的放在了桌中央。

是一盤燉得極爛,切得極規整,擺盤極好看的紅蒸牛肉。

“我像逗你么。”徐氏卻把臉一沉,對那媳婦道:“三奶奶大病初愈,吃不得油膩辛辣食物,你是辦慣了事兒的老人了,我以為你早想到前頭了。”

說著,把染的紅紅的指甲翹起,欣賞了起來,慢條斯理的說:“我看你這差事是不想干了。”

站在旁邊的媳婦一聽,額頭上一股汗珠就滾下來了,忙跪下來告罪。

這明明就是故意找茬。

因的剛才這媳婦到她跟前詢問在哪擺飯了?

徐氏馬上就整這一出,是城府不夠,還是干脆就不把原主放在眼里?

從徐氏在人前的表現看,不像個城府不夠的人。

那就是后者了……當著她的面教訓這媳婦,是在敲打那媳婦:你當三奶奶是個有權的,我和她同站在一起,你詢問她在哪擺飯去了,現如今我當著她的面訓你,你看她敢不敢為你出頭。

以原主的性格,和在府中的處境,會為這媳婦解圍,能為這媳婦解圍么?

在場幾位奶奶的態度,也就更有意思了。

二奶奶眉心微皺,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媳婦,有些猶豫。

四奶奶對這事,根本就置若罔聞,側頭欣賞著湖上風景。

長相甜美的六奶奶小梅氏明顯就和徐氏是一個隊里的,看向沈暖玉笑說:“這夏日里頭,天兒熱,三嫂又是大病剛好,還是不要吃得太膩了。”

徐氏擺了擺手,“罷了,今兒老太太好日子,三嫂也不會跟你這奴才一般見識的,你起來吧,下三個月的月銀沒了,你自己記著點,別等下個月巴巴的再來我這領……”

“這牛肉煨得極入味。”沈暖玉卻是拿起純銀的筷子,品嘗一口了,然后笑著建議:“二嫂,弟妹們也都嘗嘗。”

在沈暖玉身后站著的馨香,便馬上和沈暖玉一心,拿起旁邊的備用筷子,分別為幾位奶奶各夾了一片牛肉。

二奶奶馮氏慢條斯理的品嘗了一口,點頭說:“這牛肉燉的真是極爛,聽說今兒請的是美膳堂的庖廚,果然名不虛傳。”

徐氏不可思議的看向沈暖玉。

沈暖玉也轉頭回視她,“五弟妹不嘗嘗么?”又看向大小梅氏,笑著建議說:“你們也嘗嘗。”

四奶奶大梅氏賞光了,小梅氏余光看見她堂姐吃了,她也就把碟子里的肉吃了,聲音不大不小的說:“也很一般么。”

沈暖玉笑笑當沒聽見,轉而看向跪在地上的媳婦道:“快起來,原是五奶奶她心里記掛著著我,才說了這樣的重話,你接著上菜吧。”

那媳婦抬眼看著沈暖玉,滿臉滿心的感謝,只眼里還隱隱的擔憂。

是為徐氏那一句扣三個月的工資么。

丫鬟上菜的間隙,沈暖玉就和桌上幾人笑說道:“前日那個王太醫,為我診脈的時候,還特別說了一嘴,讓多吃些瘦肉,說是這瘦肉里有一種精華,每天適當吃一些,延年益壽不說,還能減少生病。”

二奶奶笑說:“原來有這樣個說法。”

四,五,六三位奶奶都不接話。

不說話沒關系,點在頭上還不說么。

“五弟妹,”沈暖玉便笑著看向徐氏,“倒有件事想求你。”

“從來都是我求三嫂,三嫂還有事求我吶。”徐氏也笑起來,笑容有點假,語氣有點薄。

既然不愿意讓人求,那就改成命令。

“今日是老太太的好日子,不是說還抄了一萬張《陰鷙文》散出去了么,府里做錯了事的,也都是寬容。”沈暖玉笑著,像同徐氏關系多好一般似的,半開玩笑:“才那媳婦下三個月的月銀,五弟妹可不許給扣了,要不然我可去老太太那告狀了。”

那媳婦正欠身在桌旁邊擺盤,聽完沈暖玉這話,垂首屏息,等聽徐氏的下話。

六奶奶小梅氏低頭喝飲子,喝嗆了,咳嗽了一聲。

四奶奶大梅氏面色如常的品嘗美食。

二奶奶抬眼,不知是在看徐氏旁邊那道菜,還是在看徐氏這個人。

飯桌上靜了那么一彈指間,徐氏卻是笑了起來,“那我可是怕了,反正這月銀是公中出,又不是我出,我樂得給別人放錢呢。”

沈暖玉也笑了,夾了一口涼拌海膽給徐氏,“一句玩笑話,虧得弟妹心胸似海,要是小氣的,把這玩笑話當真了,咱們這妯娌以后沒法處了。”

徐氏也回禮,夾了一筷子銀耳,放在沈暖玉碟子旁,笑說道:“三嫂也吃。”

就在氣氛緩和間,徐氏又給眾人講了個笑話:“這吃的干巴巴的,沒趣兒,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吧!”

“說是這銀耳和燕窩自來相像,有一天,在個侯府里,老太太吩咐下去要喝燕窩粥,庖廚領命便做,只等在灶臺里添上柴了,那庖廚才想起來那天的燕窩沒有了,急得沒法,老太太又急等著要吃,最后想出個不是法子的法子,用那泡好的銀耳充了燕窩,煮的爛爛的,又加了冰糖,看上去和燕窩粥倒是像,就斗膽給老太太端上去了,老太太用了半碗,沒說什么。那庖廚就以為老太太沒嘗出來,借此得了個盈利的法子,偷偷的把那銀耳換成了燕窩,第二日闔府里的人都吃了,都沒說什么。庖廚的膽子就越來越大,只等到第十日的時候,侯府掌家的爺們兒怒了,連湯帶碗揚到庖廚的臉上,罵那庖廚:吃慣了燕窩粥,偶爾吃吃這銀耳粥,也倒新鮮,只這銀耳終是下品,盛在金碗里配上冰糖,它就是燕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