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事了。”沈暖玉越過這一茬,轉而尋找屋里哪里有計時的水器,笑說:“這一覺竟是快睡到中午了,打擾二嫂這么長時間,也該回去了。”
馮氏順著沈暖玉的視線看去,“還不到巳時呢,不如弟妹在清風院用午飯。”
沈暖玉委婉拒絕:“原本二嫂留我,我不該拒絕,只是后天是嬌姐兒的生日了,二太太叮囑讓準備嬌姐兒去大長公主府要帶的衣物,還沒備齊呢。”
哪次大長公主府里的人來接嬌姐兒,不是雞蛋里挑骨頭,找出點事來。
馮氏聽了,再留不得。
正好這時聰哥兒背完了課文出來,馮氏想是要提問聰哥兒,也就笑說:“那就不留弟妹了,有空再來。”
馮氏送沈暖玉到院門口,有些苦笑著說,“今日還得感謝弟妹,要弟妹不過來,這院子里又有的戲可聽了。”
沈暖玉聽這話,不禁往廂房看了看。
馮氏嘆氣道:“倒也能理解,沒了孩子心里苦,二爺又不是長情的……”欲言又止,“平日唱也就唱了,我也當消遣的曲兒聽聽,可這消遣的曲兒,只等月中這一日聰哥兒放假在房里背文章她才唱。”
沈暖玉順著馮氏的話往下接:“二嫂真是寬仁大度之人。”
馮氏笑笑:“也都是可憐人。弟妹常來清風院坐坐吧,咱們姐妹說話。”
等遠離了清風院,沈暖玉才舒了一口氣。
這深宅大院里的妾室,當真難活。
還好穿成了奶奶,這還感覺應接不暇,若是穿成個像章姨娘這樣處境的妾,怕是連掙扎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何以避免章姨娘的悲劇……
對丈夫不懷希望,對感情不與奢求。
在這里,男人是一妻多妾的,祈求愛情,就是自掘墳墓。
路上沒人,沈暖玉也怕暗處有耳,等回了暖風院,在正房里,才問馨香:“二房那個章姨娘是怎么小產的?”
馨香說:“聽說是那章姨娘平時仗著二爺的寵愛,恃寵而驕,張揚慣了,連二奶奶也不放在眼里,懷孕的時候也不消停,一來二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折騰沒了。”
沈暖玉直覺沒那么簡單,剛才馮氏那不動聲色的幾句話,將章姨娘刺激的忍不住直哭。
馮氏是正妻,這大家族里又最重規矩,她要想調理清風院里哪個小妾,不是輕而易舉。可為什么如此縱容那章姨娘,是當真同情她是個可憐之人?還是為了要一個賢德寬厚的好名?
真正慈厚的人會在意那個名么?
沈暖玉便開口問:“我從前幫章姨娘寫過信?”
馨香回說:“有一次奶奶在后園碰上了,章姨娘自來熟,請求奶奶幫寫一封家書。”
沈暖玉不解,“她既是唱戲之人,不識字么?”
“她的字怎能跟奶奶的比。”見沈暖玉微微蹙眉,解釋說:“冠上奶奶的名兒,她的信才能送出去呀,不然一個姨奶奶的信,誰理會,別說大門,二門都送不出去。”
沈暖玉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奶奶去床上躺著吧。”馨香見沈暖玉虛弱弱的,便要扶她到里屋。
只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沈暖玉沒臉進屋。
便在書房的躺椅上坐了下,讓馨香把《列女傳》拿過來。
“奴婢剛才瞧,二奶奶得知奶奶幫章姨娘寫過信,臉上不大高興似的。”馨香把書遞給沈暖玉。
沈暖玉打開折角的那一頁。
高不高興能怎樣,今天馮氏邀她過去就有目的。
不往深了想,就表面的,拿她這個候夫人的身份彈壓章姨娘,讓章姨娘別唱“消遣曲兒”,為三少爺聰哥兒營造個安靜的背書環境。
只馮氏可能沒想到章姨娘竟然過來請安,還扯出了寫信這一茬。
“馨香,”沈暖玉吩咐的卻是別的事情,“去西屋,把被褥,床帳都換了。”
要是連床也能一齊換了就好了。
馨香應聲,被褥苗兒一早就換過的了,這會喊巧慧:“把西廂裝紗帳的大紅木箱的鑰匙拿過來。”
沈暖玉微蹙了蹙眉,又禁不住叫住馨香,“里屋那張拔步床……”
馨香站住,等聽沈暖玉下話。
“是侯爺和永福郡主以前用過的舊物么?”
馨香見沈暖玉嫌惡的表情,便是笑了,“奶奶連這也不記得了,床是新的,侯爺怎么可能讓奶奶宿以前的床。”
“侯府院子多的是,為什么讓我住暖風院?侯爺的意思?”
馨香回說:“這奴婢就不知道了,當初奶奶和侯爺成親,行撒帳禮時就在這屋。”
馨香和巧慧去廂房取紗帳,巧萍笑吟吟的進來稟:“二太太給調來的張平媳婦奴婢已經安排好休息的下處了,在后院二樓第二間,挨著廚房里的興兒媳婦,正好兩人晚上都不在這住,奶奶看這樣安排可好?”
沈暖玉點點頭。
巧萍便又說:“另外還吩咐小廚房準備了二爺愛吃的小食,就等著咱家二爺一會過來了。”
馨香和巧慧手里一人拿了一頂紗帳,后面跟著的兩個小丫鬟手里托著的也都是,讓沈暖玉選。
沈暖玉看了看,選了個暗秀百草花紋的淡綠色紗帳。
綠色養眼睛,看了心情好。
巧慧便領著兩個小丫鬟在里屋上紗帳,沈暖玉靠在躺椅上,吩咐馨香:“我有點困了,先瞇一會,等堂兒來了,你叫我。”
曾聽馨香說,原主的弟弟今年虛歲十一,叫沈端堂,是沈段澤的遺腹子。
馨香點了點頭,侯爺難得來暖風院,信不著別人,昨晚是她和巧萍兩人值的夜,都丑時了,侯爺又要了一遍水。奶奶卯時又起來給太太、老太太請安,這一夜幾乎就沒睡。
馨香走后,沈暖玉就闔上了眼睛,外面的陽光太足,她又懶得叫人把窗簾拉上,圖省事,就直接把讀著的《列女傳》覆在了臉上。
“這么用功,等著考狀元?”
不知一覺睡到什么時候,耳邊就傳出這么一句玩笑話。
書被說話那人拿了下來,她的臉就露了出來。
瞇眼間已經看清來人了,是個穿袍子的男人。
這屋里除了他,沒有別人能隨隨便便的進來。
沈暖玉是真不愿意睜開眼睛面對他。
高凜西拉過把椅子坐下,看看在躺椅上已經醒了裝睡的沈暖玉,禁不住搖頭笑了笑。
早晚得面對。
沈暖玉便緩慢的睜開了眼睛,裝作才醒的樣子,才要和高凜西說話,卻見他拿起了那本《列女傳》在翻看。
“為什么把這些字圈起來?”高凜西疑惑。
因為不認識唄。
沈暖玉怕露了陷,從躺椅上起來,忙走過來,屈身給他行禮,然后笑著要他手里的書,“妾身沒事時讀著玩的,都是些女子看的書,不適合侯爺看。”
人在潛意識里可能都有這個習慣,越是不讓看的書越當本好書來看。
本來可能那書擺在眼前連翻都不會翻一眼的,一旦被列為禁書收起來不讓看了,輾轉波折盜版翻墻想盡辦法,也得一睹為快。
高凜西這會可能就是這個心理。
翻到沈暖玉折角那一頁,品
讀道:“貞順傳,貞順兩個字怎么解釋?”
沈暖玉心說還考上她了么。
當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回答好時,不防拋出一句反問。
“那妾身得先問問侯爺,忠義兩個字怎么解釋?”沈暖玉原本是裝作從容模樣,含笑著反問高凜西的。
只是偶然間一低頭,竟發現自己沒穿鞋,正光腳站在地毯上,真是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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