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見自家奶奶紅了臉,拿手掌扇風走出了書房。
沈暖玉拿起了茶杯,馨香忙在旁執杯,看看自家奶奶臉上的光景,應是和侯爺相處的還融洽,又想想禾兒期待的眼神,便低聲道:“奶奶,明日去柳家,禾兒也想跟著。”
“行。”沈暖玉點點頭。
她想禾兒想回去就帶她回去,那小丫頭不錯。
馨香遲疑了下,知道自家奶奶又是把府中的規矩忘了,解釋說:“侯府不比別家,奶奶出門,許多雙眼睛盯著呢,二太太自是不希望奶奶太鋪張的,更何況為的是燒周年回去的,再有,調用馬車得提前和賬房報備。”
沈暖玉心說:多帶一個人而已,哪就那么嚴重了。那日去周家給高七爺下小茶禮,還有人騎馬在前開道呢,那張不張揚,不也沒事……
馨香見自家奶奶不為所動,有些為難。
這時高凜西走出來,詢問:“怎么了?”
馨香如看見希望了般的,拿眼睛看了看沈暖玉。
見自家奶奶沒反應,馨香干著急,一斗膽,就將禾兒想要跟著去柳家的話學了。
“明日去柳家?”高凜西顯然還不知道。
沈暖玉點點頭,笑著解釋:“明日是妾身外祖母的周年,母親準予妾身過柳家去了,妾身以為侯爺知道了,就所以沒再對侯爺學。”
高凜西點點頭,說:“那就領著吧。”
“只一輛車里裝不下四個丫頭。”馨香笑著提醒,“前一段日子各房出門太破費了,三太太便定了個規矩,凡是出門,要走公中調度三輛及以上馬車的,要提前一日到賬房報備的,這會怕是來不及了……”
沈暖玉也就聽明白了,想想沈大爺去常州考試的前車之鑒,心知高寒冷是不會為她動用一點特權的,垂了頭,也就不指望他了。
動用公中的要提前報備,那自掏腰包不就行了,沈暖玉想到昨日贏的那三兩銀子。
高凜西見沈暖玉微垂了頭,并不說話,想想自從她進府里來,竟從沒有求過他,一次口都沒開過。
“讓禾兒跟著吧,多一輛馬車而已。”高凜西看向馨香吩咐。
聽的沈暖玉不禁抬頭看了看他,有那么幾分不可思議。
“噯!”馨香忙屈膝應聲,臉上帶著意外的欣喜。
晚上,躺在床上。
大致八九點鐘,沈暖玉躺著沒有困意。
高凜西也沒睡,側過頭來和她說話,“平時都做什么噩夢?”
“既是噩夢,妾身又哪里敢回想。”沈暖玉直覺得有點編不下去了。
高凜西聽了,半天不說話,一時伸過胳膊,“過來。”示意她枕在他臂彎處。
沈暖玉抱著離他越遠越好的態度,笑著搖頭,“妾身怕把侯爺的胳膊枕麻了。”
高凜西聽了,把他的被子往她那邊一裹,又從底下抄出她原本蓋著的被子,兩個人就那么同衾躺著了。
攬過她的腰,果然讓她枕在他手臂上,閑看她的一舉一動。
沈暖玉既覺得熱,又覺得不自在,余光看著掛在里面錦上添花紋路墻面上的荷包擺件,垂眼不說話。
高凜西也不再說話。
夜漸漸的深了,因他什么都沒做,她的防備也就漸漸消了,不知道什么時候闔上了眼睛,也就快要睡著了。
高凜西平躺著,他在想先時沈暖玉的話。
去歲他才從嶺西回來,和兵部交接,統計各將士軍功,軍餉,陣亡士兵安撫,慶功宴……大大小小的事情,整日里忙。
偏偏又在那時候,圣上賜婚。因是賜婚,婚禮一應事宜外有司禮監和禮部承辦,內有自己母親和三太太在操辦。
當時也有人來遵循他的意見,問新夫人住在哪里。
高凜西想了又想,已經忘了當時自己怎么說的了。
后來在安怡居,給老太太請安的當兒,倒是老太太開的口,說還將新媳婦安置在原屋,問他行不行。
當時三太太也在旁,解釋說,風水先生給看過的,說她的八字沖著東面,在東面住不好,西面雖有幾個院子,不是太緊巴,就是太舊了,需要些時日修繕,親迎的日子又在即,不若就還住原屋,問他好不好……
高凜西輕翻了個身,看看躺在身側眉宇微蹙的人,撫了撫她的頭發,放柔了些聲音,商量說:“想換個院子住么?”
聽這話,沈暖玉忽然精神了起來,睜開眼睛,發現兩人臉對臉躺著,也就是咫尺距離,“妾身都聽侯爺的。”
“都聽我的?”夜深了,讓人卸了平時慣常維持著的偽裝,聽著那帶著睡意的溫軟聲音,某處動了動,他笑著,喉嚨微滾。
沈暖玉點了點頭,眼睛一時發亮,她想起了在桂香院旁邊的那個院子,挨著個小亭子,后面是平坦寬敞的草坪。
要能搬到那里就好了。沈暖玉暗想,便就抬眼看著他,說話之前,不總得先保持個禮貌的微笑么,“侯爺,妾身想……在桂香院旁邊……”
高凜西已經挨近了些,對著她的耳朵,聲音由醇厚到暗啞,轉變的過程就在那么一秒鐘,他說:“你自己說的。”
沈暖玉往后躲了躲,想:還沒說完下話呢,高凜西已經猜到她想搬到桂香院旁邊那院子里了么。
點頭一笑。
結果他以為是默許。
一場本可以避免的接觸。
在漫長煎熬過程中,沈暖玉才反應過來,懊悔自己說錯了話。
除了沒到最后一步,別的什么該做的都做了。
不比那日,現今她是清醒著的。
膠著著,衣衫不整,臉和煮熟的蝦子有得一拼,見過豬跑是往往不夠的,狼狽可想而知……被他擁在懷中。
排斥的滋味,如海浪般的,一蕩一漾的涌動著,仿佛聞到了大海的咸腥。她希望有一條船,能接她回到現代的家……
第二日清早,還如往常一樣,起來準備他上早朝的事。
他上早朝穿的常服是清早才送過來的。
以前他并不在暖風院多住,一月一兩次,所以暖風院并不預備他的衣物。
每次都是荀穆著人事先回書房取來衣物,早上著小丫頭送到里面來的。
今日按例是如此。
他里面穿著白色盤領的中衣,外面套袍子,絳紅色的,前后補子上有彩繡。看了半天,沒看出上面繡的是什么,像獅子。
在后幫他上銜玉的革帶時,沈暖玉有些好奇的問:“侯爺的公服真好看,上面繡著的是什么?”
大齊啟元年間已經明確了官員胸背花樣,公、侯、駙馬,用麒麟。
高凜西沒想到她會這么問,就像昨晚沒想到她紅著臉,在他身下那未經世事的樣子似的……
回頭看了看她,眼睛里澄澈如水,和昨晚一般,是真不知道?
“既然喜歡,由你保管如何?”每天早上,由人從書房往暖風院送衣服太麻煩了,高凜西決定把他的朝服拿這里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