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誰冤枉了誰,也不知道誰理虧。沈暖玉和二太太婆媳兩個對坐著,倒一時無話了。
譚婆子自來會做人,這會見縫插針,打圓場走過來,為沈暖玉遞了一杯茶,笑說道:“三奶奶你猜這紐扣是打哪來的?”
沈暖玉接過了茶,和譚婆子道了謝,“這我可猜不到了,媽媽告訴我吧。”余光看看二太太,見其臉色平和了些,眉毛也不皺在一起了,心下稍安。
譚婆子就笑著學:“是才剛兒,三少爺領著四少爺在府里玩,在暖風院到安怡居那條必經過的小甬路的草棵子里撿著的,四少爺當個什么寶貝玩物,拿在手里玩來著,后來被旁邊看管的婆子丫鬟看著了,拿給五太太看,說來也巧了,錢媽媽正是去五太太那里叫七姑娘,一時看著那紐扣,就鬧到老太太那里了。”
孩子是最不會撒謊的人,要不是攀扯上了高寒冷,沈暖玉想,她真是要跳進黃河也難洗清了。
背后出手的人是誰?自然不是二房人精一般的人馮氏,何況這事還牽扯到三少爺,馮氏就算是想算計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兒子牽扯其中。四房大梅氏那就更不可能,不用腦子細想,也知是徐氏或是小梅氏,兩人要么聯手,要不徐氏自己,設計了這么一出好戲。
徐氏作為管家的人,當初往暖風院派遣粗使婆子或是小丫鬟,安插幾個自己的人,也無不可能。
“三奶奶說說這事兒鬧的,老太太不好生氣的人,今兒都不高興了。”譚婆子笑著,給婆媳雙方臺階下,“將紐扣交到太太手里,老太太還和二太太說呢,說當女人好啊,要當個男人,再是三奶奶這等學問的,準能考上舉人當大官的,到時候把官印丟了,可是一家子的禍事了。虧得這回丟的是一枚紐扣,不值個什么。”
弦外之音念給誰聽的,聽不出來就是傻了。沈暖玉便放下茶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向二太太告罪說:“是兒媳不知事了,沒管好院里的下人,帶累了母親,還請母親責罰。”
二太太嘆了一口氣,擺擺說:“你坐下吧。”
二太太雖本性里是個性格很耿直,不善算計,也不愿意算計別人的人,只是在這府里待的年頭久了,什么樣的心機陣仗沒見識過。老太太是什么樣的人,太清楚不過了。
這會聽沈暖玉解釋了原委,她便回想起自己初嫁進府里,上有兩層公婆,當孫媳婦的那些艱難日子了。
多年的媳婦熬成了婆,要不是涵哥兒這媳婦太扶不起來了,她也不愿意當那個惡婆婆。這世間誰的心不是肉長得,以真心換真心的相處不好么,同是一家人,何苦要爭奪斗搶,你算計我,我算計你,一來二往,軟刀子把人傷得遍體鱗傷,要知道家和才萬事興。高家現在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錦,風光無限的,只越是這種時候,越得小心謹慎。
君心難測,伴君如同伴虎。
二太太在心里頭嘆氣,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一萬個不想讓大姐兒進宮里去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娘娘,也不想涵哥兒子承父業,舞槍弄棒,終日里刀光血影。要知道他父親是如何沒的,將軍馬革裹尸,戰死疆場本是光耀家門的,只是是誰家的孩子誰心里剜肉一般的疼。她倒真想自己的一雙兒女如同府里的哥姐兒般的,享受祖輩榮光,平庸無虞過一輩子。
當人上之人,哪里全是外人眼里看到的光鮮。
出乎沈暖玉意料的,二太太把桌上的紐扣還給了她之后,倒是終止這個話題了,興致索然,問了幾句高寒冷近日起居飲食如何的話,就放她回去了。
出了舒云院,看看天色,已經下午四點半了。吃飯之前,早晚也得去安怡居一趟。想想這會老太太也該睡醒了吧,沈暖玉就帶著禾兒順路往安怡居走。
也很是湊巧,快到安怡居院門口時,和徐氏整遇上了。
沈暖玉先到的院門口,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特意站等著徐氏。
徐氏見著了沈暖玉,下意識頓了一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怎么感覺這會沈氏臉上帶著些殺氣騰騰。
“真巧了,五弟妹也這會過來了。”沈暖玉笑著招呼徐氏。
“巧了。”徐氏調整好臉色,笑笑,抬了抬頭,一副什么都不曾發生過的樣子,繼續朝院門口走,一邊走一邊搭話,“看三嫂打那邊過來的,怎么,才從舒云院過安怡居來的么?”
“可不是從舒云院過來的。”沈暖玉將手掌心攤開,顛了顛了上頭的紐扣。
徐氏做沒看著狀,轉移話題說:“瞧瞧這天陰的,一會兒不會下雨吧。”說著,率先一步,抬腿快進了院門檻。
“五弟妹,你且站一下,三嫂有件事兒想當面問問你。”沈暖玉加重“三嫂”這兩個字。
徐氏比原主要大幾歲,早進府,又出身在公侯之家,想來她最不服氣的就是各人的稱呼要隨著男人的位份叫,她要親親切切的管原主叫三嫂吧。
拿雞毛當令箭。徐氏心里罵了一聲。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也不好不停下,回過身來,看著沈暖玉問:“你想問什么?”
“馨香這丫頭,最近說話越來越沒個準信兒了,上午打和樂堂敞院回來,一回來就跟我稟告說,五弟妹你把她許給了自個兒的陪房孫力的兒子。我聽了當場劈頭蓋臉罵了她一頓,罵她:沒事找事,攪得這府里不得安寧,怎么平日是太縱慣著你了么,慣得你不知自己是誰了?連這種造謠生事的話也說得出口,真該自己給自己一耳刮子。”
徐氏直感覺沈氏是在指桑罵槐,這幾句話罵的是她。
“當時我就對馨香說:五奶奶在這府里管家幾年了,我還沒嫁進來的時候人家就幫著管家,雖不是正經侯夫人,只奈何處事周到,辦事老練,自己為自己證了名,這在府里是有目共睹的。從上到下,從小廝、丫鬟,到婆子、管事,哪個不稱贊她。別說是我身邊的丫鬟,一個大活人,就是一盆花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她想歸置了,也得事先和我打個招呼,和我商量商量吧,要不然也虧得眾人都夸她是個八面玲瓏,冰雪聰明的完人了。五弟妹說三嫂講的可是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