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一百二十九、巡邊

拓跋燾也知道這事兒一句兩句說不清,便先在主位坐了。崔浩也對邀雨和子墨微微拱手后,在拓跋燾左手側的案桌后落座。

子墨和邀雨沒有分席,而是一同坐到了崔浩的對面。這個舉動讓拓跋燾很是不悅,但現下當務之急不是拆散邀雨和子墨,所以他只是皺皺眉,并沒多說什么。

眾人皆已落座,邀雨主動問道,“不知陛下清早前來是何要事?”她看到拓跋燾一身戎裝,心里便有些擔憂。難不成是和劉宋又打起來了?不是剛簽了休戰書嗎?

拓跋燾對崔浩點了點頭,示意他來同邀雨解釋。崔浩便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從渤海郡抓到的那批埋伏吾皇的俘虜已經招供,說他們是宋人。”

“哦?”邀雨挑眉,她沒記錯的話,當時拓跋燾曾經說過,那些人握韁繩的姿勢是柔然人慣用的姿勢。

“這話我們自然是不會信的,莫說當時陛下已經察覺這些人來自柔然。便是這些人的體格體貌與宋人也相去甚遠。”崔浩不等邀雨出言質疑,便否定了那些俘虜的供詞,“只是朝中的眾臣卻不愿相信這是柔然人做的。”

“不愿相信?”邀雨立刻就察覺了崔浩這個特殊的用詞。

崔浩捋著胡子,點點頭,看來這位仇池的仙姬的確如同傳聞中一般,是個敏銳的人。

“他們不想打仗。”拓跋燾插話道。

“他們?”邀雨不解。

拓跋燾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他知道崔浩對于這件事不便多言,只好有些尷尬道,“是朝中的鮮卑貴族們。他們覺得已經為北魏打下了大片江山,如今,他們只想要好好享樂。”

邀雨笑笑,心道,果然都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可北魏如今四周皆有強敵環伺,哪里談得上守江山?這種時候鮮卑貴族便已經開始貪圖享樂,估計北魏也不過如此了。

“所以你們的貴族們明明知道是柔然人所為,卻想假裝看不見?”邀雨故意問道。

崔浩見拓跋燾面露不悅,忙接過話頭,“也不單是如此,年初的天狗食日,欽天監便上奏說不宜興兵事。朝中的諸位將軍才覺得這事兒應該再好好查查,而不是直接出兵攻打柔然。”

邀雨挑眉,看來幫了她一把的天狗食日,卻在這兒擺了拓跋燾一道。“所以呢?你們來找本宮究竟所為何事?”

崔浩笑笑,“仙姬如今在平城內頗有威信。百姓們都在傳揚仙姬甄選仙童的事跡。陛下同朝臣們商議,既然眼下不能出兵,那就先帶仙姬去巡營,為將士們祈福。”

崔浩的話一說完,邀雨便冷眼看了看拓跋燾,又轉過去看崔浩。拓跋燾昨日掌燈時分來過自己這里,當時他對此事只字未提。而今早又一大早就趕來說讓自己陪他去巡營。

邀雨猜測拓跋燾一直在找一個合理的借口去邊境,大概想親自去核實柔然人的動向。而崔浩應該是昨夜在拓跋燾回宮后,連夜進宮將帶邀雨巡營祈福的點子告訴了拓跋燾。

魏皇剛從她這里離開,崔浩就想出了這么一個辦法。這是巧合嗎?邀雨可不信。那么崔浩攛掇魏皇以自己為借口,前往邊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邀雨冷下臉對拓跋燾道,“看來你的朝臣們也未必比本宮的好到哪兒去。為了不讓你出兵,竟然連天子巡邊這種事兒都答應你。”

拓跋燾曾經譏諷過邀雨,說她連仇池的臣子都把控不住,如今竟被邀雨逮到機會,反諷回來。

崔浩怕邀雨和拓跋燾之間鬧僵了,趕緊又插話道,“仙姬怕是有所誤會。大魏以武立國,并不似劉宋那般,天子巡邊在魏地其實很常見。”

崔浩本意是為拓跋燾找回些面子,可惜邀雨根本不受他擾亂,嗤笑道,“總之就是陛下不放心本宮獨自留在平城,又需要借本宮的由頭去巡邊。所以就指望一個被你們無辜軟禁了的人來幫你們一把?”

崔浩心道,你哪里是無辜?但他礙于禮節,只是輕咳一聲,打算把這事兒給帶過去。沒想到拓跋燾卻搶先開口,“除了放了你,有什么其他條件你說吧。”

崔浩暗暗叫苦,陛下啊,談判不是這樣的。是要討價還價的啊。

邀雨知道拓跋燾不是個啰嗦的人,也不兜圈子,“陛下心知,本宮眼下最想要的是什么。本宮受人之托,必當忠人之事。不過本宮也可以向陛下承諾,他不會再回來。故人所托,也只是他平安成人。”

自從被拓跋燾攔截,帶回平城,邀雨都死咬住鐘兒已經死了不改口。人都死了,哪里還有另外一個跑掉?

崔浩萬沒想到邀雨竟就這么直截了當地承認她放走了鐘兒。這是算準了陛下會同意她的要求?

果然,拓跋燾同崔浩互望了一眼,便點點頭同意了,甚至當著邀雨的面下令,讓追查鐘兒的人馬都撤回來。對于拓跋燾而言,一旦收回了原本在拓跋破軍手中的兵權,鐘兒便就只是個黃口小兒,不足為懼。所以這個交易對他來說,并不虧。

邀雨很高興,雖說被軟禁后又被人當刀使,但是能換得拓跋鐘的平安還是值得的。畢竟邀雨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在北魏遍布各地的眼線下一直保護住鐘兒。

子墨卻淡淡地掃了一眼拓跋燾。他聽得清楚,拓跋燾方才說的是除了放了邀雨,其他都能答應。以拓跋燾加上崔浩的謀算,他們肯定知道邀雨會以此事換取鐘兒的安全。說不準他們本來也是這么打算的,所以才會答應的這么痛快。

可既然拓跋燾對鐘兒已經不再糾結,那為什么還要強留著用來追查鐘兒去向的邀雨?說什么為士兵祝禱,這種事兒宮中的大巫和隨軍的薩滿都可以做,怎么會需要一個仇池的仙姬?豈不是名不正言不順?

子墨再次打量拓跋燾,見他起初的不安與焦躁已不見蹤影,眼中流露出歡喜的神色。子墨冷哼,竟然敢打邀雨的主意,看來這也是個不知死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