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直掩蓋鋒芒,甚至主動向劉宋稱臣的北涼王沮渠蒙遜一經崛起,竟然胃口大開。
不知道是不是檀邀雨的“十年國運”給了他莫名的自信,在吞下了西秦一半的領土后,竟然又垂涎起另外一半。
沮渠蒙遜派了使者來仇池,希望能與仇池同時出兵,兩向夾擊西秦,獲勝后瓜分西秦剩余的國土。
梁翁以仙姬正在外傳道,需要等她回來再做定奪為由,送走了北涼的使者。之后立刻給邀雨發了消息。
梁翁的信中不但將沮渠蒙遜的聯盟之意轉達,同時也提醒檀邀雨,唇亡齒寒。一旦西秦沒了,北涼下一步要侵蝕的就是仇池。
檀邀雨收到消息時,謝惠連才剛被晉陵公主認作嫡孫。如今行者樓和仇池的根基不穩,興兵是肯定不行的。可她又很想借機咬下西秦一塊肉。畢竟這種可以隨意宰割的機會實在難得。
檀邀雨想了想,回信給梁翁:派人去西秦,散布消息說北涼和北魏要聯合攻打西秦。鼓動西秦人,與其到時被屠城,做了奴隸,不如趕緊逃去仇池,請求仙姬庇佑。
如今檀邀雨缺人缺得緊,朱家的生意需要人看護,仇池也需要擴充軍隊。在這個諸國混戰的時代,人口是比土地更金貴的資源。
北魏去年在同夏朝的戰事中屠了一座負隅抵抗的城。這種讓人聞風喪膽的名聲不借來一用實在有些可惜了。估計都不用梁翁怎么煽風點火,就會有西秦人相信的。
可實際上,北魏如今也不敢輕易西進。因為最讓北魏頭疼的柔然人最近又開始蠢蠢欲動。
拓跋燾大約也感覺到了北涼王漸漸顯露的野心,最后還是皇后赫連珂給他出了個主意。封賞被俘的前夏皇赫連昌。
說起赫連昌和赫連珂這兩兄妹,來到北魏后就一直過得戰戰兢兢。
赫連珂雖貴為皇后,幾個月前卻連粗使宮婢都可以欺負到她頭上。后來皇太后將喬女指到她宮里,赫連珂這個皇后才漸漸有了些樣子。
可即便她如今被喬女教得沉穩了些,剛一聽到喬女說,讓她去給大哥請封時,赫連珂驚得連說話都抖了。
“陛下本就只希望本宮做個面子上好看的傀儡,本宮若出言替大哥請封,陛下一定會厭惡本宮,到時本宮就再難以活命了。”
喬女面無表情地問:“難不成皇后以為陛下現在便是喜歡您的?與其這么慢慢被磨死在宮中,您難道不想拼拼看嗎?”
赫連珂美艷的臉上滿是凄楚之色,“拼?本宮憑什么?又有什么值得拼的?”
這段時間拓跋燾對她的冷淡已經讓赫連珂心灰意冷,若說以前對拓跋燾還有什么期待,此刻卻一點兒指望都不剩了。
若不是赫連珂惜命,她怕是早就自盡了。
喬女并不奇怪赫連珂會如此絕望。她很清楚這深宮能逼瘋多少人。她平靜道:“宮里的女子,爭到最后,不是為了陛下的寵愛,也不是為了嬪妃尊敬的后位,而是為了坐上太后位,從此不用再看人臉色地做小幅低。”
“你!”赫連珂大駭,“這種話你怎么也敢說?!”
赫連珂是皇后,皇后變太后,可是變相詛咒拓跋燾早死。
喬女卻毫不在意,“陛下連年征戰,且每戰必親征。還總愛沖鋒陷陣。如今太子已立,您又是正宮皇后。您當真就沒想過這些?”
赫連珂不敢接話。她當然想過。拓跋燾上次在對陣夏朝的最后一役就受了不輕的傷,修養到現在還依舊不能開弓。誰能保證他永遠不會出事呢?
“若是陛下不在了,”喬女接著道,“您覺得僅憑您亡國公主的身份,真的能在朝中震懾住其他鮮卑貴族和漢人氏族?您需要有人在朝中幫您。而您的哥哥就是不二的人選。”
赫連珂拼命搖頭,“大哥當初把本宮像玩物一樣扔給了魏皇。我為何還要幫他?!況且陛下也不笨,本宮這點兒私心,怕是陛下看一眼就清楚了。”
喬女漠然道:“若在平時,皇后提出這種要求,肯定會被認作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可眼下卻不然。”
赫連珂奇怪道:“眼下有何不同?”
喬女雖然見誰都是一張臭臉,十分難相處的樣子,可此時卻依舊耐心地替赫連珂解釋,“西秦的新國主之前被北涼軟禁,他為了能順利繼位,割讓了近半的國土給北涼。
北涼若是再強大下去,就會威脅到大魏的地位。可陛下如今意在對柔然用兵,想要斬草除根。短時間是肯定無法對北涼出兵的。
若是此時陛下封賞了前夏皇,又對他極為厚待,您覺得那個只愛享樂的西秦王會怎么想?”
赫連珂總算還不是太笨,猶豫道:“你是說,用本宮哥哥做誘餌,引誘西秦國國主投降?”
喬女點頭,卻沒因赫連珂想明白了而露出什么欣慰之色,“沒錯。若是西秦投降”,陛下就相當于未動一兵一卒,在北涼的枕邊放了根釘子。我這么說,皇后可都聽懂了?”
赫連珂當然都聽懂了。她只是奇怪,平時不茍言笑的喬女不僅對宮事一清二楚,竟然連國事都能講得如此頭頭是道。
“喬女……”明明自己是主,喬女是仆,可赫連珂卻有些畏懼她,“你為什么一直幫我?”
喬女還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變色的臉,“既然太后將婢子指到娘娘這里,皇后娘娘好了,婢子才會好。娘娘覺得不對嗎?”
對不對?赫連珂不知道。喬女這話聽起來并沒有錯。若是喬女原本是在其他嬪妃那里服侍,赫連珂怕是還要擔心喬女是不是其他宮里派來的細作。
可竇太后是這后宮唯一超然的存在。她不需要再討好誰,拉攏誰。所以被竇太后派來的喬女自然也是可以信任的。
只是不知為何,喬女身上總有一種上位者的氣勢。甚至是曾經貴為公主,如今又做了皇后的赫連珂都比不上的。
赫連珂獨自想了好幾日,最后才一咬牙,決定按照喬女教的賭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