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亂國

七百八十五、善惡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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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檀邀雨說不用焚香沐浴了,可盈燕顯然還是換了一身衣服,簡單梳洗過才被帶到了拓跋燾和檀邀雨面前。

大約是她原本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沒想到還能有走出冷宮的一日,更沒想到會再次見到檀邀雨。

她緩緩地跪在地上,如此簡單的動作她卻做得十分費力,不止是雙腿,就連上半身都在不住地顫抖,顯然是在強忍著疼痛。

自她被打入冷宮,拓跋燾便像是忘了這個人,再沒提起過。如今見到盈燕如此凄慘的模樣,便是拓跋燾這種從不懂憐香惜玉的人也有些于心不忍。可他看向身邊時,卻發現邀雨依舊面不改色地看著面前的故人。

沒有許久不見的感動,也沒有相互憐惜的悲慟。檀邀雨是這樣,盈燕也是這樣。彷佛兩個陌生人卻知道彼此的姓名和過往般。

“婢子盈燕,叩見仙姬。婢子有罪,請仙姬責罰。”

面對盈燕恭敬的見禮,檀邀雨卻充耳不聞,任憑盈燕咬著牙,忍著腿疼跪在地上。直到跟來服侍邀雨的老嬤嬤的身形晃了晃,檀邀雨才平靜地開口問道:“本宮且問你,當初你所求的,如今可都得到了?”

如此簡單的問題,盈燕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得到過,曾經的她,是這北魏三千佳麗都妒忌的對象。那時的她以為,哪怕以后榮寵不在了,她也能憑著服侍拓跋燾這么多年的情分,在宮中安度余生。

可誰想到,男人的情,帝王的恩,都是那建在云端的海市蜃樓,不過是一陣風就能吹得一絲不剩。

“婢子……不曾后悔。”

半晌之后,盈燕給了個并不是答桉的答桉。她靠檀邀雨得到的,又因檀邀雨失去,此時,檀邀雨又出現在她面前。可是福是禍,她卻不敢妄加猜測。

“你本可以守住已經有的,”檀邀雨嘆了一聲,“最后卻貪心了。”邀雨掃了地上跪著的人一眼,“你若守著婢子的本分,此時大約同棠溪一樣,已經嫁做人婦。你若守著宮婢的身份,頂得起一份差事,此時或許已是宮中女官,也不至于落入冷宮。”

“婢子知錯。”盈燕的聲音里帶了哭腔。她雖不曾后悔,但她知道她錯了。

“既然如此……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可愿以性命守住?”

盈燕的臉一直埋在地上,任誰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可她顫抖的聲音和軀體,足以說明她此刻有多么渴望聽見此時的這句話!

“婢子……愿意!”

聽到盈燕這句話,檀邀雨這才看向身邊的嬤嬤吩咐道:“帶她下去洗漱,把本宮帶來的衣服給她換上,本宮同陛下說幾句話,其他人都先退下吧。”

這次眾人不用再看拓跋燾的眼色,便依言紛紛退了出去。

拓跋燾的面色有些尷尬,盈燕是檀邀雨的人,自己既然納了她,理應好好對她,可后來邀雨占領北涼時,他的怒火只能發泄在同檀邀雨相關的人身上,盈燕也是眾多被牽連的人之一。

可檀邀雨既不在意拓跋燾納了盈燕,也不在意盈燕被打入冷宮。她感覺到拓跋燾的些許愧疚,轉而利用道:“本宮想同陛下求個恩典。”

“你但說無妨。”拓跋燾忙道:“可是想將盈燕放出冷宮?朕這就讓人將她搬回原本的住處。”

檀邀雨搖頭,“陛下后宮佳麗眾多,有沒有她這個妃嬪也不會改變什么。”

拓跋燾再次尷尬地笑了笑,不知是該答“是”還是“不是”,于是轉而問道:“那你是想她回去服侍你?自然也沒問題。她本就是你的女婢。便是曾經封為嬪,你貴為皇后,也當得起她的服侍。”

檀邀雨笑了笑,耐著性子道:“陛下不若等本宮說完。”

拓跋燾忙點頭,“是是是,你說。”

“本宮聽聞景穆太子妃喜得龍孫。本宮想讓盈燕替本宮,去服侍小皇孫。”

拓跋燾顯然沒想到檀邀雨有這個打算,有些訝異道:“你想盈燕去做浚兒的保母?”

“陛下可是覺得何處不妥?”檀邀雨既不回答是,也不回答不是,反而將問題原封不動地拋回給拓跋燾。

本來拓跋燾并沒有過這個打算,此時被邀雨這么一問,就開始自己琢磨,是否有哪里不行。

“朕雖有心讓你做未來太子保母,可你做了皇后的話,與浚兒便差了輩份,的確是有些不合適。至于盈燕……做事還算穩妥,也知分寸,又是你身邊的舊人。由她來撫養浚兒的話,孩子長大也會與你親近些。細想來還真是個不錯的人選。”

檀邀雨笑了,似乎很滿意拓跋燾自問自答,還留出三分余地道:“也不用急著給她什么身份,先派去太子妃身邊伺候著。皇孫年紀還小,景穆太子又才去不久,不如就將皇孫留在太子妃身邊照顧吧。陛下只要派盈燕去皇孫身邊,即便不即刻封皇孫為太子,也不會再有人打太子位的主意了。”

檀邀雨的這番話,竟讓拓跋燾頗為觸動,“你聽說朝上的事了?”

檀邀雨即沒點頭,也沒搖頭。朝中大臣此次也不知出于何種原因,竟都要求封景穆太子的遺腹子拓跋浚為新太子。可拓跋燾卻遲遲未下詔,以至于不少人開始揣測,是不是陛下心中的太子人選有變。

然而檀邀雨卻不這么覺得,她柔聲道:“大臣們上書請封皇孫為太子,是盡他們為臣的本分,儲君早定,確實有利于朝堂穩固。可陛下……您雖為北魏的皇帝,卻也是浚兒的祖父,他才失了父親,至少讓他母親再多陪他一段時日吧。”

北魏有去母留子的舊俗。一旦皇子中有人被選定為儲君,他的親生母親就會被賜死,轉而由保母代為撫養。

此舉雖能有效地防止外戚干政,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哪怕是再鐵血無情的暴君,都無法割舍對母親的孺慕之情,此乃人之天性。

拓跋燾敬重竇太后,一方面是念及其養育的恩德,一方面也是將無法給親生母親的孝全都轉嫁到了竇太后身上。

這種隱秘的思念,拓跋燾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卻瞞不過養育他的竇太后。

就連檀邀雨,也是在拉攏了竇太后的弟弟后,從他口中得知了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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