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節賣葡萄嘍
牛車到了門口,何有保火急火燎地跳下車。安秀突然對他說:“爹,其實玉兒沒事!是我和樹生有事求您!”
何有保一愣,反倒是松了一口氣,只有玉兒沒事,他可以什么都不計較,原本就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他蹙眉嘆了口氣:“秀,你不是胡鬧么?害得爹都擔心死了。”
安秀撒嬌般笑了笑:“爹,事出有因,您先別忙著怪我。”
“爹!”何有保剛剛踏進安秀他們的屋子,何玉兒興奮地抱住他的腰。從小到大,她亦沒有離開過何有保這么久。今天又是捕魚又是吃葡萄,轉移了她的注意力,小孩子容易被新鮮的事情吸引。現在見到何有保,玉兒才覺得鼻子酸酸滴。
“玉兒!”何有保結實有力的雙手將她舉到自己的肩膀上。玉兒從小就愛坐在何有保的肩膀上,如今八歲了,對農村的小孩來說,算是半大的姑娘,何有保卻依舊當她是三歲的娃娃,動不動就將她擱在肩膀上。
玉兒在何有保的肩頭咯咯地笑。
“爹,咱家有葡萄了,好多的葡萄!”何玉兒坐在何有保的肩頭,指著滿屋子的葡萄給他看。
何有保愣住,驚愕地看著安秀:“秀,這是…”
安秀笑道:“爹,這就是為何找您來!我想把這些葡萄弄到集市上賣了,沒有牛車根本不行,又怕娘不同意,就編了玉兒生病的幌子!您別氣,下回不敢了。”
“秀啊,你這葡萄哪兒來的?”何有保將玉兒放了下來,嚴肅看著安秀,“秀丫頭,咱人窮,但不能做不干凈的事兒…”
“爹,不是偷的!”何樹生插嘴道,他害怕父親會指責安秀,立馬過來維護。他一向如此,只是這半年來的安秀很少領他的情。每次他幫安秀說話,安秀都會不屑地瞟他一眼,嫌她多事!
果然,安秀又瞪了他一眼,將他拉到后面,他一小P孩老是搶大人的臺詞,令安秀不快。“爹,我跟您保證不是偷的。再說了您聽說附近幾里哪戶人家住了葡萄?就算偷,我也沒能耐偷這么多!”
這的確是實話,他們莊子及其附近都沒有大面積種植葡萄的,都是在屋前院后種顆藤,小孩子做零嘴吃。
“那,這葡萄…”何有保思量了一下,覺得安秀話再理,附近的確沒有聽說過誰家有葡萄園——就算有,他們三個小孩子也不能偷回來這么多。但是這樣一想,就更加令他吃驚了,這葡萄從何而來?
“爹,您就別問了,我也不會說的,反正不偷不搶的。”安秀知道何有保是個沉默不語的人,也沒有太多的好奇,就算再疑惑也會埋在心里。
何有保嘆了口氣,看著安秀與何樹生兄妹:“那好,爹不問了,只要你們不出幺蛾子就成。”一般沉默不愛說話的人,心里的接受能力與承受能力比一般人都強些,何有保只要他們三個平平安安就行,東西反正在這里了,也不是偷搶的,他不想多問。
他記得五年前第一次遇到安秀,是在傍自家的田埂里,她昏倒在那兒。當時安秀穿了一件黃色的長袍,上面繡著金燦燦的東西,何有保沒有見識,但是也知道那是龍!當今天下,除了皇帝,任何人不得穿明黃色的衣服,更別說繡龍了。
但是沒聽說皇帝是女人啊!后來將安秀扶回家,何有保發現,她這外袍特別長特別大,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應該是別人披在她身上的。
安秀醒來后,問她什么都搖頭,口齒不清,大腦有些遲緩,說不出從哪里來的,只會說自己的名字。何有保想把她送到鎮上的衙門去,也許她是皇家的人呢。可是一到衙門口,安秀又哭又鬧,害怕得瑟瑟發抖。
何有保是個善良人,他隱約能猜到什么。倘若能回去,她就不會一個人昏迷在鄉村的田間了。他看著安秀覺得她面善,一個心軟就留她在家中,教她做些家務事。安秀卻對這個很擅長,又有力氣,在家操持,還能帶何玉兒與何樹生,何有保一思量,干脆留她做童養媳。
為了不惹麻煩,何有保將那件黃袍給燒了。那東西怎么看都是禍害。
有了開頭的事情,何有保對安秀無故變出葡萄,心底有個底線,尚能接受,沒有大驚小怪刨根問底。
安秀抱了些鄰家何二福場地上的稻草墊在牛車底,又將被罩拆了下來,蓋在上面,才同公公、樹生開始把葡萄往牛車上搬,三個人非常小心,一怕弄壞了葡萄,二怕吵醒了鄰居。
全部弄好后,何有保看了看天空,道:“秀,現在大概丑時末了,我們趕緊走,要不一會兒就占不到攤位了。”
“嗯!”安秀將被罩攏起來,葡萄全部被藏在里面,這樣就算有人看到他們也不知道裝的是什么,弄好了,安秀將已經在草堆里睡熟了的何玉兒抱上牛車,擱在何樹生的懷里。
“爹,咱們不去王集,去尤集吧!”安秀想了想,對何有保道。何家莊里王集二十里遠,離尤集三十多里,平日莊子里人趕集都去王集,安秀不想碰到熟人,這樣說都說不清。
“為啥?”何有保沒有安秀想的周密,不禁問道,多十里路,得多走一個時辰呢。
安秀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何有保。何有保點點頭,欣慰道:“秀你這孩子,就是心思細。那咱們去尤集。”
走了兩個半時辰,卯時初才趕到尤集,天已經大亮了,街上熙熙攘攘擠滿了人。何有保當時為了給玉兒治病,臨走時特意揣了三文錢在兜里——那時昨天去孫地主家幫工的工錢,還沒有來得及交給蕭氏。他尋到府衙管攤位的衙役,交了兩文錢的攤位費,領了塊木牌,再去尋地兒擺攤。
好的地段都被人占滿了,安秀只得擺在街尾處。都說酒好不怕巷子深,安秀仍是擔心葡萄賣不出去,畢竟是吃食物,莊家人沒有那么多的閑錢來買。
“秀,咱們沒有稱,你這葡萄一串大約一斤。不如定二十文一串吧。”何有保將旱煙袋拿出來,巴巴抽了幾口,人才有了些精神,畢竟白天做了一天的活,又一夜未睡。
“十五文吧,早些賣掉!晚了壓壞了就連十五文都不值了!”安秀倒是不貪心,這一車的葡萄至少有一百串,能賣一千五百文,就是一倆半的白銀呢。安秀頓時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十五文?”何樹生叫了起來,“別人比這差很多的葡萄,都是三十文一斤。你瘋了吧?”
安秀瞪了他一眼:“大人說話,小孩子不準插嘴!”這古代沒有見識的小財迷,就知道錢錢錢,一點市場經濟都不懂。薄利多銷,再說賣晚了回去,蕭氏又該跳起腳來罵。
“聽秀的!”何有保將煙袋收起來,呵呵笑道,“十五文就十五文,早些賣了早些回去。”
聽到父親和安秀都這么說,何樹生心疼得直鉆鉆,平白無故就少了一半的錢,安秀真是個敗家玩意兒!可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他撇過臉去不看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