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節錢財藏不住
架不住安秀三人的左右相勸,何有保坐下來跟他們一塊兒吃點。
安秀煮了一大鍋米飯,何有保一吃完,便立刻給他添加,不知不覺他竟然吃了三大碗,才有點飽的感覺。但是他不怎么吃肉,夾在他碗里,他不是轉夾給何玉兒就是轉夾給何樹生。
推來推去,終于被一頓飯吃完了。
吃過飯,何樹生負責洗碗,安秀帶著何有保家里家外每個角落都轉轉,看看他們的新家。安秀的房子蓋好,他一直忙著收棉花,都不曾來過。或者是蕭氏不愿意他過來幫忙。想到這些,安秀越發覺得公公可憐。來到這個世界,他是最疼自己的人,又是丈夫的爹,安秀也是當他是父親。
何有保感動得眼角濕濡:“都很好,秀,都很好,比孫地主家的房子都好上百倍。你們有出息,爹就放心了。”
安秀知道何有保有點夸張,她這是新房子,自然比孫地主家的強些,要說好上百倍,倒也不至于。
她也能理解何有保的心情。誰不是盼著兒孫比自己過得好?兒子有了出息,自己的腰板有硬朗,走在路上,別人也會敬重自己幾分:看看,那是誰誰的爹,他兒子可是怎樣怎樣出息。
安秀見二兩的銀錠子握在手心,塞到何有保的外衣口袋中。何有保一愣,不知安秀放了什么在他口袋中,掏出來一看,竟然是銀錠子,頓時責怪她:“快拿回去,你這孩子!爹有錢,不用你們給錢。”
“爹!”安秀不接,退后一步,“才二兩銀子,您別嫌少。這錢不是給娘的,是給您的。平日里不做活兒,您也跟著莊子里老漢們去集市上逛逛,買點可心的東西。”
“爹現在手腳還靈活,身上有力氣,能掙到錢。等爹老得動不了,你再孝順爹。快拿回去,留著慢慢用。你們還年輕,日子在后頭呢。”何有保執意不接,將銀錠子塞到何玉兒的口袋中。
他倒是不好將它塞到安秀的口袋,畢竟安秀是兒媳婦。
“爹,秀姐姐掙了好多錢。我們有錢!”何玉兒躲開身子,不讓何有保放,不住地咯咯笑,“爹不是喜歡是羊肉泡大餅?下次去趕集,爹就可以去吃了。”
孩子稚嫩的語言,說出來的全都是實在話。
“爹曉得你們掙了些錢。”何有保見她們倆是鐵了心要把這錢給自己,無奈地嘆了口氣,“但是秀啊,你才十六死,樹生才十一歲,你們將來用錢的地方很多。爹老了,有口吃的能過活就知足了。爹現在還有的吃,你們年幼,爹沒本事幫你們,反倒過來要你們的錢,要是別人知曉了,指不定戳爹的脊梁骨罵。快拿回去。”
“爹,您就拿著吧!”何樹生洗好了碗出來,見他們還在拉拉扯扯,將銀子塞回何有保懷里,“這是兒子媳婦孝順您的。以后的日子還長,我們年輕,不在乎這點錢。您拿著,該買什么買什么,別叫娘知道就行了。”
何有保執拗不過他們三人,只得將銀錠子收在懷里,又高興又心酸地嘀咕:“這叫什么事兒?我一大把年紀了,不說幫襯孩子,反倒要孩子們的錢了。”
安秀笑了笑,問起中秋節應該準備哪些禮品,何有保一一告訴了她。
望了望天,不覺已經半個時辰了,再不回去,蕭氏又該叫嚷。何有保親了親何玉兒的臉頰,囑咐她要懂事,就背著手回去了。
回到家,蕭氏已經吹燈睡下了,何有保將安秀給的銀錠子藏在院中的雞窩后面,想著下次去趕集,跟安秀與何玉兒扯塊花布做衣裳。自從娶了蕭氏,他從來沒有為孩子們買過什么,想到這些,何有保不僅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們,也覺得自己對不起死去的前妻。
蕭氏并沒有睡著,聽到何有保的腳步聲,她立馬躲在窗欞下看。見到何有保往雞窩里藏東西,頓時冷笑:就知道安秀那死丫頭會給這老東西塞銀子,否則她才不同意讓他去。
不過一向忠厚聽話的何有保竟然學會了藏銀子,蕭氏冷笑,肯定是安秀教的。那個死丫頭詭計多端,跟狐貍精似的。幸好自己備了一手。
何有保藏好后,起身回屋子,蕭氏急忙躺會床上裝睡。
屋內一片安靜,何有保見蕭氏已經熟睡,松了一口氣。剛剛藏銀子的時候,他的心一直在怦怦跳,生怕被發現了。脫了衣服,他鉆進被窩。勞累了一天,加上剛剛吃了飽飯,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待到何有保鼾聲四起,蕭氏偷偷起身,從雞窩里掏出何有保剛剛藏的錢。竟然是二兩!蕭氏憤怒地望了屋子里一眼,這么多錢,這個老不死的東西竟然藏起來不給她。
肯說是安秀教唆的。
以前的何有保唯唯諾諾,從來不敢在她面前耍小聰明,如今卻不一樣了,拿了錢財回來,竟然偷偷藏起來。
安秀這是想干嘛?想教唆何有保翻身,當家作主么?
將錢揣在懷里,蕭氏關好雞窩門,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便是中秋,天高氣爽,微風習習。
安秀昨天跟李老漢說,今日是中秋,自己要用牛車趕集,叫他今日不用來放牛。李老漢微微失落,除了放牛,他根本沒有事情可做。他有四個兒子,幫他們做農活,吃力不討好。況且幫補均勻,也是麻煩。索性老漢誰都不幫,也不指望他們養活。真的動不了,就往黃河里一鉆,一了百了。
莊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是一早就去趕集。
二伯一家人昨日就說好了,今早跟安秀一同去,搭她的牛車。趕集要趕早集,安秀寅時便起來了。將何樹生與何玉兒都換上了嶄新的衣裳,特意替何玉兒舒了羊角辮子。
雖然很俗,卻也符合這個年代的審美觀,安秀很滿意自己的杰作。只是何玉兒嘴巴撇了撇,最終選擇沒有說話。
安秀懷里揣了十兩銀子,今天趕集除了買些禮送給叔伯,還有何江生的外公舅舅們。對于這種習俗,她頗有怨念。憑啥要給叔伯舅舅們送禮品?
三伯一家子什么東西?
何樹生外公外婆仍健在,還有三個舅舅,兩個比何樹生的娘親年紀小。安秀對這家人一點好感都沒有。以往她不知道,但是這半年來,從未見過外公舅舅上門來。這幾年蕭氏欺負何樹生兄妹,外公舅舅家人看不見么?怎么就沒有一個替年幼的孩子們出頭?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也不至于如此不念舊情吧?而且安秀做房子,也沒有見他們家出禮。
“樹生,咱們還用給家公家婆舅舅舅娘送禮么?他們不是不跟咱們來往?”安秀問道。
“你都不記得啦?”何樹生蹙眉看了安秀一眼。
安秀搖搖頭,神馬情況?她的確不記得。
“家婆舅娘不是以前常來?后來被娘鬧怕了,咱爹跪在家公舅舅們面前,求他們別管咱們家的事情,他們才不來的。你怎么還怪起他們來了?”這是兩年前的事情,那時的安秀還有些癡傻,所以她現在不記得了,何樹生也沒有去深究。反正眼前的安秀不是半年前的安秀,她的癡傻病已經好了,有些事情自然不記得了。
如此一說,安秀倒是欣慰,以往的怨恨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