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節菱角藤上掛烏龜

推來推去，最后還是安秀唱了。唱的是那首古詩“江南可采蓮”。安秀的聲音不算清麗，卻也厚重，一曲江南可采蓮沒有唱出江南女子的姣麗，反而有些草原女子的豪放。

安秀無奈地嘆了口氣，天生音質不好，命苦不怨政府。

許氏覺得安秀這調子新穎悅耳，歌詞也動人，非要安秀教她。安秀無法，只得一字一句說給她聽。

許氏擅長音律，安秀重復再唱了兩遍，她便記下了，緩緩唱了出來：“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她的聲音是標準的南方軟語，唱得囀婉欲滴，安秀只覺得四下都靜謐了，唯有她清婉歌聲縈繞。

眾人都沉醉。安秀才明白當時為何何早生會被她的歌聲吸引得魂牽夢繞，非不娶家中欲定下的妻子。安秀若是男人，也非娶她不可。

“真好聽！”何娟由衷贊美。這也是安秀的心里話。

何早生微微愣神，自從許氏過門，多久沒有唱歌了？他知道母親這門親事不滿意，當著自己的面對許氏也不算熱情。依母親的性格，只怕背后會刁難許氏。成親快五年了，許氏從未抱怨過家里老人半句，但是她年輕時的歡快性格的確沉悶了好多，難道與自己的家庭無關么？

何早生這才覺得自己是多么粗心的漢子！

看在許氏紅撲撲的臉頰，何早生心頭愧疚不已。

“好聽，嫂子，一點都不比年輕的時候差。”何木生也入了神，半晌才知道贊美。因為許氏的歌聲，采蓮突然變得有趣多了，那首歌里勾畫出一幅輕快美麗的采蓮畫面。

何樹生抿著嘴巴不說話，見何娟與何木生都夸許氏，他突然低聲跟安秀說：“你唱得比她好多了！”

安秀沒有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秀姐姐，你們倆說啥呢這樣樂？”何娟被安秀的笑聲吸引過來，見何樹生一臉淡漠，而安秀笑得花枝亂顫，很是好奇。

何江生比他們倆最近，剛剛何樹生的話別人沒有聽到，他卻聽在耳里，微微覺得恍惚。別看何樹生才十一歲，長得黑瘦，像個七八歲的孩子，但是該懂的他都懂。他知道怎樣哄女孩子開心，這一點上何江生都自嘆弗如。

倘若安秀是他的媳婦，他都想不到何樹生那樣的話來安慰安秀。眾人都在夸許氏，只有他留心這歌是安秀先唱的，也是安秀教許氏的。

安秀急忙止住笑，連連擺頭：“沒事沒事。”

何娟自然不信，過來磨她，非逼她說出剛剛笑什么，安秀左右打岔，就是不說。

許氏今日有些興奮，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以往也跟著他們兄妹出來采蓮，但是都是彼此客客氣氣說話，不像今日這般說笑。有安秀在，氣氛活躍了很多。轉眸見何早生正看著自己愣神，許氏嗔怒瞪了他一眼。

叫弟弟妹妹看見了，又該取笑她了。

安秀與何娟早就瞧見了，只是抿著唇偷笑。

劃了大約兩盞茶功夫的船，便到了荷葉林。這塊兒的蓮蓬很少有人來采，長勢密集，荷葉林外間長滿了菱角藤。

菱角藤人不吃的，卻是喂豬的好材料，豬吃了容易長膘，臨走的時候，唐氏一遍一遍跟他們說，多撈點菱角藤回去。

“咱們先撈菱角，再采蓮蓬。”何早生道，把雙槳收起來，拿起備用的竹篙撐船。在荷葉林中劃槳，容易折斷槳葉。菱角藤占地面積比較大，還是放在下面好。

大家手忙腳亂開始撈菱角藤。

安秀知道，這是用異能的好機會。如果魚兒啊烏龜啊黃鱔啊掛在菱角藤上被撈起來，就算疑心，也疑心不到自己頭上，只會覺得運氣好罷了。安秀想，吃獨食需要資本，她沒有船，沒有人力，依靠叔伯兄弟，分些東西給他們不算過分。況且異能弄來的東西也不是屬于自己的。慷慨一些，總會有好報的。

這條河里，應該不少的老烏龜。烏龜值錢，就算不賣，也是滋補的好東西。

意念一動，安秀若無其事地跟著眾人一起撈菱角藤。

“啊！”許氏大叫一聲，撈起一把菱角藤的時候，上面豁然掛著一只黑褐色的烏龜，咬緊了一去菱角藤，一拉上船，它立馬松口，頭與四肢都縮進殼里，像個四方體，一動不動。

何早生忙過去，拿在手里一看，倒吸一口涼氣，數了數這烏龜身上的紋路：“天哪，十歲以上的黃板龜！”

安秀嘴角抽了抽，好難聽的名字，黃板龜明明有個家喻戶曉的好聽名字，叫金龜好不好？

何木生嘖嘖有聲，語氣酸酸的：“真的是黃板龜。”然后就著何早生的手，數了數年輪，竟然有十年以上，“大嫂，你運氣咋這樣好？撈菱角藤都能撈出黃板龜。”

許氏愣是驚詫過度，半晌才道：“我也不曉得啊。”

何江生也笑：“用布袋裝著，系緊口子，免得跑了。”

何早生覺得言之有理，慌忙用布袋子裝好，夫妻倆都笑逐顏開。這只金龜，如果趕上好的買家，能賣出五六兩銀子呢。不過沒有分家，這錢還得給婆婆保管，想到這里，許氏臉色一冷，剛剛那點高興消失殆盡。

安秀冷眼見他們的動作，估計是誰撈著了歸誰所有，頓時心底一喜。這樣的話，自己完全可以控制了。

一陣驚喜過后，大家又開始撈菱角藤。

“天哪！”這次驚呼的是何娟。大家心底都咯噔了一下，轉臉看她，不會她也撈出了黃板龜吧？

轉過頭，只見何娟的菱角藤上，豁然掛著一只草龜，脊背上的紋路比許氏捉的那只還要明顯。烏龜的年月越久，背上的紋路就越清晰。

何江生替何娟取下來，臉上既驚喜又難以置信：“咋又捉了一只烏龜？這菱角藤里是不是烏龜窩啊？”

何木生一聽這話，不再看何娟的烏龜，轉身附在船舷上，撈起一大把菱角藤看。空空如是，他臉上的表情很泄氣，嘩地一聲丟回水里，激起的水花濺了安秀與何樹生一身，眾人的衣角都被他弄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