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094節罌粟果漿
對于小米暗戀南宮游出的事情,安秀當時覺得有些心酸。事后一想,自己也是可笑的:男人優秀,自有女人惦記,但是南宮游出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安秀亦知道;至于小米,她太年輕了,不懂得替旁人思量一二,從小要什么便有什么,已經對安秀的好習慣成自然了。
昨晚聽到小米的話,安秀有那個大的震撼,不過是因為懷疑南宮游出是不是背叛了她。事后一想,自己的想法也讓南宮游出傷心。他苦心守候多年,這么一點小事,安秀就質疑他的忠誠度,對他而言太不公平了。
想了半宿,安秀沒有睡著,南宮游出亦沒有。但是他裝睡熟了,不打擾安秀。
第二天早上起來,安秀的心情便大好,還叫夏露親自去廚下端了東西進來,跟南宮游出一塊兒吃早飯。
南宮見她的心情很好,真不像是裝出來的,不免欣慰。
“南宮,等會兒我們瞧瞧苕華去吧…最近幾日我也瞎忙,都不去瞧她。她都跟我不親了…”安秀笑道。
“好!”南宮游出說道。他平日里眉眼平淡,表情眉眼什么變化,但只要一看到苕華,立馬就會露出笑容,那種笑容是情不自禁的。安秀生了苕華,甚至都不能體會南宮游出對女兒的喜歡。
剛剛吃了飯,小廝便過來說,田勁來了,請到院子里還是書房?
安秀知道年中有些生意上的事情要交代,便道:“請到院子里!”然后對南宮游出說道,“你也一塊兒聽聽,略微等等我,咱們一塊兒去看苕華…”
南宮游出忙道好。
田勁說的,主要是布行的行情不太好,說什么有很多的鋪子去東邊運了神奇的布料回來,如今在宿渠縣成了一股子風氣,唯有安家的布料還是宿渠縣自產的。田勁問安秀,要不要去東邊。
然后又說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安秀道:“如今生意上的事情,自有你做主的,不必事事請示本侯。本侯重金請你去鋪子做事,便是讓你幫本侯解決難事,如果還是要問本侯的話,要你何用?”
田勁一聽這話,心中高興,他正好有一番謀劃,有生怕安秀不同意,會攔阻了他的謀算。如今她的意思是,自己可以全部做主的。田勁忍不住有一展拳腳的興奮,忙道是。
說了這么些閑話,一轉眼也半上午了。
安秀見南宮坐在一旁,沒有什么表示,心中內疚。送走了田勁,便笑道:“夫君久等了!”
南宮游出笑了笑:“不妨的!”
兩人去了苕華的院子,遠遠看到有人剛剛從西邊的院門出去。身形窈窕,姿態婀娜。安秀瞧見她的形態與穿著,便知道是小米。小米也來看苕華不成?
“那個,是不是小米啊?”安秀故意問道。她有時要看賬,有時要忙碌其他的事情,來苕華的院子看她的時間不多,都是奶娘隔三差五抱給她看看。安秀也不知道什么人會常來看苕華。
南宮游出一瞧,便道:“是小米!”
“你跟她關系很好?”安秀又問道。
南宮游出一愣,安秀昨天回來不開心,是不是因為旁人說了什么?有人說了他跟小米的閑話,安秀當真了?然后半個晚上都說不著。南宮游出猜測,定是安秀誤會了他和小米。
“當時秦大哥給了你宅子,他們一家子搬了過去。我的院子跟他們的院子最近,程嫂子家中有什么重活干不了,都會叫我去。大米小米跟我交情都好…后來不管大米小米出了什么事情,都是找我幫忙,我也把他們倆當成自己的安答。前幾年還好,最近幾年,小米經常給我做衣裳做鞋…咱們穿的衣裳也都是繡坊做的,你沒有留意,我也不好多說,怕是自己的猜測….最近我聽到府上的小廝們說起小米,垂涎不已,還有人說,小米將來定是要給我做妾的…”南宮游出說道,看了看安秀的臉色,發現她的神情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心中松了一口氣。
“秀,你是不是也聽了府上人說閑話?”南宮游出見安秀還是不說話,忍不住問道。
安秀笑了笑,然后才道:“自然不是的,我只是覺得,我像個男人….這些年只顧著在生意上花費精力,卻沒有顧上家中之事,你說的這些,我從來都不知道!南宮,昨天我從客廳去書房,想走小路快些,便繞到了恩潭亭那邊。聽到小米在哭,說什么要給你做妾的話…我是不會允許的,你心中怎么想?”
南宮游出啞然失笑,又道:“你就是因為這個生氣?秀,你放心,我不會的…”
安秀忍不住笑了笑。
到了苕華的院子,奶娘正在給苕華喂奶,安秀與南宮在院子外面若微等了一等,見桌上擺了糕點,無聊地拿在手中看了看,突然發現這些糕點的味道有些奇怪,太過于香甜,好似故意在隱瞞著什么。而且,這股子香甜好似在哪里聞過,安秀使勁想,卻有想不起來。
奶娘抱了苕華出來,見她的小臉紅嘟嘟的著實可愛至極,因為喝得飽飽的,精神頭很好,一看到安秀與南宮,立馬咧開小嘴呵呵地笑。南宮游出好像被她捏住了笑點,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眼睛都在閃光。每次看到女兒,南宮游出好似換了一個人,立馬就笑容滿面,極其的好看。眼睛瞇成一條彎,居然帶著幾分柔美。
安秀自己都看呆了,抬眼的時候發現丫鬟與奶娘都在看南宮,特別是那些小丫鬟,個個滿面通紅。
看到桌子上的糕點,奶娘露出了喜悅與貪婪,一旁的苕華也看到了,立馬伸手來抓,不給她她便啼哭,連南宮游出都哄不好。奶娘只好拿了糕點給苕華,一點點掰給她吃,然后叫小丫鬟拿到旁處去,別叫小姐瞧見了。
“剛剛吃了奶,還要吃這樣的東西,不怕吃壞了?”安秀心中一頓,問奶娘道。
奶娘立馬回道:“候主,原先苕華小姐也不吃這些東西。前幾日小米姑娘送了些來,苕華小姐就變得很奇怪,只要看到這種糕點,就非要吃不可…婢子也覺得,小米姑娘做的糕點,好吃極了,忍不住想…”
安秀臉色一落,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前幾年她與秦淵做生意,便知道宿渠縣有人專門賣罌粟果,放在湯汁或者飯菜里,令人回味無窮。秦淵還讓安秀也去嘗嘗。當時安秀一身冷汗,這種東西一旦嘗了,便是無回頭路,當時叫縣令找事封了那件酒樓,還令人去查了買罌粟果漿的人,將他們趕出了宿渠縣。
安秀在現代也沒有吸過毒,不知道毒品的味道,但是她聞過罌粟果漿做出來的飯,有一份獨特的香甜,令人欲罷不能。
這個瞬間,安秀才想起那些糕點的香味到底哪里聞過了,便是罌粟果漿的味道。
苕華已經愛上了。
安秀頭皮一陣陣發麻,后背脊僵硬。她一下子抓緊奶娘的手,厲聲叫道:“快把小姐吃下去的東西給我吐出來,快點!”
安秀的聲音尖銳,苕華被她嚇得哭了起來,南宮游出也很奇怪地盯著她看,不明白她為何突然發瘋。
安秀的眼淚卻控制不住,心底的恐慌與焦急一點點在擴大,奶娘的手都被她抓破了。安秀放開奶娘,緊緊拉住南宮的胳膊,大聲吼道:“南宮,快,把苕華剛剛吃的東西,全部嘔出來…南宮,快點…”
南宮游出不明所以,這樣嘔出苕華吃的東西,苕華都生病的,他見安秀突然發狂的模樣,心中不明,也忍不住焦急:“秀,你沒事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丫鬟與奶娘卻在想:“完了,候主突然中邪了!”
“那些糕點有毒,南宮…”安秀厲聲叫道,自己動手去摳苕華的嘴巴。苕華被她的厲聲吼叫嚇哭了,又被她摳住了嘴巴,哭得更加厲害,不停地掙扎,小臉憋得通紅。
南宮游出一聽安秀的話,立馬變了臉,避開安秀的手,手掌微微運氣,一股子青煙慢慢在他的掌心氤氳而起,他緩緩將手掌貼在苕華的胸前。
哇的一聲,苕華吐了出來,糕點與奶吐了一地。
一屋子人都慌了神。
苕華吐完了,安秀才算松了一口氣。
而南宮游出的臉,一瞬間鐵青,沉聲問道:“那些糕點,是小米送過來的?”
奶娘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用力磕頭:“候主饒命,候主饒命啊,婢子真的不知道那些糕點有毒。小米姑娘送過來的,婢子才沒有試毒…候主饒命啊!”
安秀的心痛得有些麻木。
苕華剛剛吐了出來,一張小臉瞬間蒼白,南宮游出給她運氣,她才慢慢好了一些,似乎連哭都沒有力氣了,懨懨地趴在南宮游出的懷中。安秀接過苕華,將她緊緊摟在懷中,眼淚忍不住打在她的頸脖上。
偏廳的氣氛有些沉悶,令人喘不過氣來,奶娘與苕華的丫鬟們跪在地上,個個瑟瑟發抖。苕華已經被送到了春雨姨娘那里,讓她暫時幫忙照顧一下,等這邊事情結束了再去接過來。
安秀與南宮坐在椅子上,兩人的臉色都特別陰冷。南宮游出的手關節都捏得發白,嘴唇沒有一點顏色。最最擔心的人是他,安秀與苕華是他全部的生命,他不能容忍愛女有一點閃失。
秦淵坐在另一邊,看著他們夫婦的模樣,原本想安慰幾句的話,生生咽了下去,什么都沒有說出來。如今安秀與南宮游出心中都憋著火兒,這個時候說什么都是往槍口上撞。
偏廳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桌子,三個老師傅都在圍著那些糕點打圈,又品又嘗又瞧,最后三個老師傅都非常肯定地告訴安秀:“候主,這些糕點里面有適量的罌粟果漿,一時間不會死人….但是…”
安秀臉色一瞬間黑了。
南宮游出蹭地站起來,舉步要走。
安秀知道他要去找小米算賬,立馬拉住他,低聲道:“你心中如果有我和苕華,這件事讓我來辦!”
秦淵聽到這里,也變了臉。剛剛安秀突然把他找來,讓他去找認識罌粟果漿的師傅來瞧瞧。秦淵當時不明白,但是看著地上跪著南宮苕華的奶娘,有看到他們夫婦的臉色,便明白:一定是苕華出事了。
一聽到糕點中有罌粟果漿,眾人都變了臉,秦淵頓時明白:這些糕點南宮苕華吃了。
送走了老師傅與秦淵,安秀讓丫鬟去抱了苕華回來,還道:“今日之事,本侯要是在府上聽到一點風聲,便知道是你們長舌說了出去,到時自然有你們的苦頭吃!不想吃苦頭的,全部給本侯閉緊嘴巴!”
丫鬟與奶娘忙磕頭道是。
整整一天,安秀都抱著苕華,一刻都不曾松手。南宮游出看著安秀的模樣與苕華的蒼白,心想被一只手捏住般的難過…他從來不知道,愛妻與愛女會因為他,受到這么大的傷害。
下午的時候,苕華又餓了,哭著要吃東西。如今她都一歲了,可以斷奶了,安秀叫夏露親自去把米粥輾成米糊,然后她自己喂苕華吃了下去。苕華吃罌粟果的糕點才三天,身體里的毒素不深,見到了自然想吃,但是沒有聞到,也不抵抗別的東西。
可能是第一次吃米糊,她吃的津津有味,安秀看到她吃飽了展開笑顏的模樣,忍不住也笑了,心中的一塊重石,慢慢才放了下來。真的好懸啊,如果她不是昨天突然聽到了小米的話,心情不好懶得去看賬本,那么這幾日她肯定都要在書房里忙。
南宮游出沒有見過罌粟果,肯定不會知道。苕華如果多吃幾天的話…
安秀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
南宮游出見安秀與苕華都笑了,從背后輕輕將她們母女摟在懷中,聲音有些哽咽:“秀,對不起…”
安秀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嘆了一口氣:“南宮,不是你的錯!剛剛我太心急了,才對你有些微詞…冷靜下來一想,跟你沒有關系的…我不應該沖你發火。出了事情,夫婦應該同心協力的。”
南宮游出將頭埋在安秀的頸項之間,半晌都不說話。
晚上的時候,安秀便將南宮苕華留在身邊住。
苕華晚上經常會鬧的,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又吐又哭的,居然一晚上睡得十分踏實,而安秀與南宮,卻一晚上都沒有睡著。
小米送完糕點,便去了繡坊。
在外人面前,她溫柔知禮,又不依仗寧南侯的聲望拿大,繡活做的特別好,繡娘們都很喜歡她,也服她的管理。在繡坊還是小米的地盤。
誰不知道,這溫柔如水的外表下,藏了一顆多么邪惡與貪婪的心。
她真正愛上南宮游出的時候,是兩年前過年的時候,她生病了,哥哥是個老大粗,整日去武館,沒有功夫照顧她;而母在府上忙碌,新年的時候有很多的事情需要母親去辦。
小米發燒,迷迷糊糊的聽到桃兒說南宮來了。南宮游出關心了她幾句,跟平常一樣,像個大哥哥。見她燒得厲害,一時間也不能退燒,便運功幫她調息。那晚居然退燒了。
小米非常感激他,還問桃兒為何老爺會來。
桃兒說,昨天去端煎好的藥,路上結冰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摔得身子到處都疼痛,還撒了藥,就坐在地上哭。老爺正好路過,知道桃兒是小米的丫鬟,便問了幾句何事。
曾經南宮游出與程嫂子家中走的很近,小米就像她的親妹妹,關心她只是平常之舉。
可是這個關心,在小米心中卻留下了印記。情竇初開的她,慢慢的發現南宮游出是她認識的男子中最最出色的。
可是,她也漸漸明白,這個男子是安秀的男人,她不可能擁有的。南宮游出對安秀很體貼,小米瞧在眼中,便是更加嫉妒。后來她聽說,南宮游出之所以那么聽安秀的話,是因為安秀給他生了一個寶貝女兒。
如果南宮苕華出了事,南宮游出肯定會傷心,而且對安秀的情誼也會出現漏洞,小米心想正好可以這個時候趁虛而入。她與桃兒謀劃了很多,才叫人去城里的先生那里,買了這個法子回來。
小米也不知道罌粟果漿是什么,她是聽人說,那是一種毒,可以慢慢令人死去。這種毒非常奇怪,它沒有異味,而且香甜難忍,放到糕點或者飯菜里,一點都察覺不出來,還會令糕點特別的美味。
小米一開始不信,后來糕點做出來才知道是真的。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了罌粟果的毒性,小米都會忍不住嘗一口的。
小米做好之后,便送給了南宮苕華與奶娘,她們倆都非常喜歡吃。小米這才松了一口氣,終于大計得逞了。
正在開心的時候,她的丫鬟桃兒突然其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避開繡坊的繡娘,跟小米偷偷說道:“姑娘,不得了了,怕是叫候主知道了。”
小米也嚇了一跳,但是她兀自鎮定,問道:“候主說什么了?”
“這個婢子哪里知道啊?”桃兒焦急說道,“剛剛聽人說,候主去了苕華小姐的院子,然后苕華小姐被送到了春雨姨娘那里。奶娘與丫鬟們都被叫到了偏廳,那個秦老爺都來了。剛剛候主把苕華小姐抱到了自己房中去…”
小米細細聽桃兒的話,有了一些猜測:或者安秀根本不知道罌粟果漿的時候,否則怎么不來找自己呢?如果安秀知道了這件事,不會輕饒小米的。那么,苕華小姐那里,是發生了旁的事情?
小米焦急地等了一個晚上,第二天眼眶都熬紅了,依舊沒有見安秀過來興師問罪,心中僥幸:可能是因為旁的事情吧,罌粟果漿的事情估計沒有敗露。
但是她很不放心,覺得還是親自去安秀的院子瞧瞧來的放心。
桃兒嚇得半死:“姑娘,您瘋了,這個時候您應該躲走,或者干脆逃出去…怎么還要去看看候主?候主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估計要殺了您的…”
“但是候主沒有來找我,所以說,她可能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呢!”小米說道,“這樣擔心有何用,我要親自去瞧瞧…如果她真的知道了,逃也會逃不掉的…”
安秀正在喂苕華吃早飯。苕華美美地睡了一覺,精神頭好多了,吃米糊也吃得非常開心,咯咯地笑,米糊都撒了出來。
南宮與安秀都好像大雨轉晴一般的開心,兩人不停地逗苕華。苕華也咯咯地笑著回應。
“南宮,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你幫我管好不好?我真的好想自己養大苕華…這樣,將來也沒有遺憾。”安秀突然說道,“她和剛剛出世的時候不太一樣了,可是這一年多,都是你和奶娘在照顧她…”
“嗯!”南宮游出點點頭,同時道,“不過我不太懂。”
安秀笑了起來:“生意上的事情,田勁會打理。你只要知道他替你賺了多少錢,虧了多少錢。所以會看賬本就行了,這賬本的真假要一眼就看明白,才不會被下面的人糊弄。回頭我教你…”
“好!”南宮游出笑道,看著安秀的臉,他突然之間覺得非常滿足。
兩人正在逗苕華笑,小丫鬟進來說:“候主,小米姑娘來了。”
一旁伺候的夏露一瞬間冷了臉。她是安秀的心腹,這件事她也知道的。南宮游出也變了臉色。
反而是安秀笑了笑:“讓她進來吧!”
“候主…”
“秀…”
“好了,請她進來吧。”安秀見夏露與南宮游出變了臉,忍不住笑了,“你們倆等會兒要笑瞇瞇的,跟平常一樣…要不做不到,還是躲躲吧,我來應付她。”
南宮游出想了想,抱著苕華去了后面。所以的事情他可以不傷心,可以不在乎,表情古井無波。但是苕華的事情,他做不到。
夏露也轉身進去伺候苕華吃飯了。
“讓小米姑娘進來吧!”安秀說罷,眼角露出一絲兇殘,不過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