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苕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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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怎么啦?”一天的玩樂令我有些疲憊,拖著沉重身子回到侯府的時候,管事告訴我,外公尋我半日了,有很重要的事情相告。大文學
母親走后,家中無人可以約束我,我過得自由自在,整日四處游玩。甚至去海邊玩了半年,前不久才回到宿渠縣。父親母親與弟弟去西宛國已經整整兩年了,我雖然告訴自己他們不會出事,心中卻總是隱隱不安。
倘若沒有遇到什么事情,依著母親的性格,她一定會早早地回來的。所以,十分不安。
外公尋我,只怕是母親傳了家書回來。
走到外公的院子,才發現鎮南侯府的玉兒姨母和斯巧姑母都回來了,頓時一愣。
玉兒姨母尚且鎮定,斯巧姑母眼眶卻紅紅的,我猜想,可能是父母有音信了。
“苕華,你先坐!”外公道,他的聲音也嘶啞,眼角有尚未拭去的淚痕。
我的心一瞬間提到了頂。
外公把桌上的一封信給我,是樹生舅舅從京都寫回來的。
讀著這封信,我的身子漸漸冰涼。
信上說,西宛國易主,原先的博爾之斤氏被悉數誅殺。
博爾之斤氏,是父親的姓氏。
天旋地轉之間,我的耳邊只有姑母與姨母的大聲呼叫,苕華,苕華……
我明白那封信的意思,我的父親我的母親和我最愛的小弟弟,已經被家族敵人誅殺,死在了茫茫草原。我一直在期盼著他們從草原給我帶回稀有的禮物,而他們卻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我日夜啼哭。
我想親口告訴母親:我會好好練字,會好好學彈琴唱歌,會好好學針織女紅,將來嫁戶好人家,不給母親丟臉。
我想親口告訴父親:我會好好習武,不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不再把劍譜折成飛鏢打凌置和秦秉文……
我想告訴歸信,我再也不欺負他,不讓他幫著我寫先生交代的功課。大文學一直以來,他總是想哥哥一樣疼愛我。他年紀小,卻比我懂事百倍,對我極好的。
我想回報母親的期望,會回報父親與歸信的疼愛,但是,他們卻永遠地走了。
這個世上與我最親的人,他們都離我而去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凌置和秦秉文總是守在我的身邊,安慰我。我視如不見,目光空洞無物,心中對生活沒有新的盼望,不知道日子過下去的目的,整日渾渾噩噩。
外公在我的床邊抹淚,說:“苕華,你還有外公,還有姑母和姨母……”
我只是側過身子,不搭理他。外公只得了父親的消息,一個晚上白了頭。原本就有些灰白的頭發,一夜之間雪白了。看到他蒼老又流淚的樣子,我心中更加的難過,不想看到他。
我知道很多的人關心我,很多的人害怕我會出事,叫我要堅強。但是我不能堅強。
母親都不在了,我的堅強給誰看?
凌置說:“苕華,別讓我擔心…….”
我不想他擔心,我甚至在想,他是不是讓我堅強活下去的理由……
悲傷難過總會慢慢淡去。
知道了父母與歸信的死訊,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個月,人全部瘦了下去,只剩下皮包骨頭般凄涼,跟厲鬼一般的可怖。
但是心中卻想通了,我不能讓母親的生意就此流落。
我站了起來,每日逼迫自己吃東西,有時吃了會吐,但是堅持不懈地吃著。大文學一個月過后,我漸漸胖了一些,走路也不再大漂了。
原本是活潑的性子,我如今有些沉默,不太愛說話。
凌置與秦秉文知道我好了起來,便都來瞧我。
我跟著田勁一塊兒,學著做生意。凌置家中也是替母親打理生意,秉文的外公家同樣是商戶。
很多不懂的東西,我會問凌置和秦秉文,三個人無話不談。
母親留下來的寧南侯侯位,我繼承了下來。
東南百姓都知道,他們有了新的寧南侯。
生意場上的東西我懂得很少,但是我很努力地學習,不過才半年,我已經學會了一些做生意的竅門。田勁叔叔夸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那個藍,不僅僅是他這個師傅,還有我的母親。
田勁說我比母親更加厲害,在生意場上,我的手段很毒辣。
其實不是的,我并非天性如此,只是心中很少有漣漪,對旁人的苦難不會同情。誰比我更加的不幸?為什么我要去同情別人。
有時秉文也會說我鋒芒太露,他覺得有很強勢,令他和凌置都有些無所適從。我便會道:“既是這樣,你可以不用在我左右…….”
我不在乎的,不管他和凌置在還是不在,我都不在乎。如今,我只有自己……
凌府與秦府都向我提親了,可是我全部拒絕。我的理由很簡單,倘若凌置與秦秉文是皇子,我會把他們放在心中思量一番。如今,他們都配不上我!
這樣的話很傷人,當時凌置臉色一瞬間蒼白,轉過臉不看我,眼眸處的失望與心痛不假掩飾,他在我很失望。
而秦秉文則憤怒地瞪著我。
秦秉文早就應該知道,他不會是我的那個人。因為曾經的我,心中裝了凌置。可是父母與歸信死后,我突然之間對凌置很平淡。他給我的心動與美好都消失不見了。
我不想騙自己去接受他,更加不想讓他空等候,便說了那樣的狠話。
狠話,在某種程度上是負責任!
我不想拖著凌置與秦秉文。
三個月后,秦秉文成親了,娶了另外一家商戶女。那個女子溫柔婉約,我見過兩次,對她印象很好,她應該能給秉文幸福。
而凌置,一直都是獨身一人。他不娶妻,不納妾!
那個蔣瞻清終于受不了他的冷漠,回京都嫁人了。
珍珍姨母想攀高戶的愿望落空了,在外公外面哭訴了數次,大致就是說我耽誤了凌置,害得他這樣,將來凌家斷子絕孫,都是我造的孽。
春意姨娘讓我去看看凌置,勸勸他,讓他為家族考慮一番。
我去了。春意姨娘對我真心很好,比母親還要體貼,她的話我愿意去聽。
七八個月不見,凌置憔悴了一些,他看到我來,只是表情一頓,然后給我行禮,叫我寧南侯。
我勸他:“娶妻生子吧,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不能只顧自己!”
他道:“你可以選擇不理我,我亦可以選擇為你等候一生。苕華,你一日不嫁人,我一日不娶妻。”
我們便這樣耗著,一直耗下去。
凌府徹底得罪了,珍珍姨母每次看到我,恨不能打我一頓。而凌二虎姨丈,也不再為我做事了。
轉眼之間,我已經是二十三歲,成了老姑娘。凌置二十六歲,至今孤身一人。
聽說他今日跟恰紅閣的頭牌相好,明日跟依柳坊的頭牌相親,尋花問柳,就是不娶進門。珍珍姨母在我面前哭,讓我再去勸勸凌置。
我也去了。
他依舊是那句話,我若不嫁,他便不娶。
我不會為了他而出嫁,所以珍珍姨母依舊恨我。
歸信還活著,他便十八歲了。我可以給他納美妾娶嬌妻,像母親一樣疼愛他。把我最喜歡的首飾拿出來給他的媳婦帶,甚至他還會有孩子。
如果我有女兒,一定嫁給他的兒子,我們姐弟永遠不分離。
歸信生辰那天,我獨自帶了酒去他的衣冠冢,一個人喝得酩酊大醉。那日前半天有些炎熱,我的臉頰都汗濕了,但是后半天去下起了大雨,把我全身都澆透了。
我抱著歸信的墓碑,嗚嗚地哭。
我不想一個人,我真的好累。九年了,我的母親與歸信,離開我已經整整九年了。可是這九年中,我從來沒用從悲痛中醒過來。
我常常說凌置很傻,其實我自己更加傻。倘若我的母親知道我這樣沒有,這樣放不開,肯定會打我一個耳光。
除了這件事,旁的事情上我絲毫不遜色與母親。我把生意做得更加大了,如今不僅僅東南,海外、中原一帶,江南都有我的生意。田勁叔叔說,心狠才能把生意做大。
我對封地的百姓很好,他們也給我立了生祠,便像當初給母親的那樣…….
我又爬到母親的衣冠冢面前,抱住墓碑啼哭:“母親,您若是活著,看到我這樣,該有多好啊!”
大雨澆在身上,我全身寒冷,不遠處似乎有馬車經過,我醉眼朦朧被雨水澆透了,依舊可以看到車上下來幾個人。
青色雨傘下的男人著一身絳紅色外袍,面色如白玉,他問我:“姑娘,你沒事吧?”
而我,卻越來越冷,越來越累了…….
這是苕華番外第一集,明天還有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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