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河州城,一路扮作皮貨商人,殷鵠滿臉的心事重重。從樂青的嘴里,他已經知曉,先前鯉州戰事的慘烈。
但莫得辦法,民道與世家,西蜀和北渝各自的利益,注定這一場廝殺,還要繼續下去。
“先生,黃氏商舵的人,已經趕到了。”
“去見令,讓黃天兒來見我。小心些,莫讓馬車里的人生疑。”
馬車里的人,他不曾見過。只從自家主公嘴里聽說,是個什么算灶先生。當初投靠北狄,而后要叛逃北狄,入了沙戎部落。
雖然是反復無常的人,但偏偏,此人知曉不少沙戎的情報。不管怎樣,握著這份情報,自家主公也能放心了。
“黃毛兒,天色將晚,為何還不生灶做飯?”正當殷鵠想著,不遠處的馬車里,又響起了扯高氣揚的聲音。
“所有人,不得回頭!”
此時,大宛關的后城,數千的西蜀士卒,正押送著萬人的北渝降卒,準備打散,遣到各個地方做開荒苦力。
萬人的大軍,自然是不能放虎歸山。短時之內,亦無法招降。最好的法子,便如先前的降卒一般,勞碌個幾年,殺殺銳氣。
“左軍,往南面。”
近二千的北渝降卒,在催令之下,以急趕的腳步,轉了方向,往蜀州的方向趕路。
左軍的降卒中,一個老卒約莫是染了病,氣喘吁吁,整張臉龐幾乎要爛透。他昂起頭,一邊趕路,一邊沉默地看向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旁邊有十幾個士卒,不動聲色地聚來,將老卒護在中央。
“加快腳力!若有人誤了軍機,說不得要丟入沼澤喂鱷!”
在西蜀裨將的催促下,這支近二千被打散的降卒,只得繼續往前急奔趕路。
徐牧站在城關上,遠眺著出城的降卒,一時不知在想什么。
“主公,殷鵠先生那邊,已經來信了。”
聽見這一句,徐牧怔了怔,驚喜轉身。
“殷先生已經出了河州,正與黃氏的商舵軍一道,同回西蜀。”
“若如此,事情便無問題了。”
有殷鵠在,這支商舵軍,當能用一番手段,將黃道春送入西蜀。
“另外——”旁邊的東方敬頓了頓,臉上喜色更甚。
“魯雄那邊也來了信,蒼梧州方向,近海的鐵石礦,已經在海面上建好了開采棧,如此一來,我西蜀的鐵石,近一二年內,當能打造不少器甲。”
比起誆騙算灶大師,魯雄的這一道情報,正如東方敬所言,明顯更值得歡喜。為了戰略物資,在當初的時候,不管是他這個蜀王,還是賈周,幾乎把頭發都薅禿了,只為想一個積攢的法子。
現在倒好,有了這一批近海的鐵石礦,已然是解了燃眉之急。
西蜀的覆甲率,遠不如北渝。許多的士卒,還披著木片甲來作戰,戰損很高。鑌鐵甲,鱷甲與棉甲這些,會優先裝備在老卒營,但徐牧何嘗不想,在逐鹿廝殺之時,讓西蜀的士卒,每一人都多一份生還的保障。
“采鐵左郎中,已經暗中尋了不少工匠,按著魯雄的說法,只需二三年,便能將這片鐵石礦采完。”
量并不算多,且時間不快。只可惜,先有的技術之下,徐牧并無辦法。為今之計,他只能動用手段,守住蒼梧州的秘密。
在那邊,不僅是鐵石礦,還有海船的建造,都是重中之重。
西蜀里,不管是西北四州,還是江南諸州,常勝都安插了不少鐵刑臺的奸細。到時候若是暴露,以常勝的妖智,說不得真能看出端倪。
“蒼梧州現在,已經等同于我西蜀的戰略之地,需有人來坐鎮。我的意思,是南海趙棣那邊,需去一人,兼顧南海五州的動向。”
蒼梧州,同屬南海五州之一。而且,蒼梧州船港的事情,趙棣是知道的。徐牧明白東方敬的意思,茲事體大,蒼梧州意義非凡,需要一個智謀之士,在那邊運籌帷幄。
“伯烈可有人選?”
“若說人選,最合適的,便是李桃與趙惇。這二人素有謀略,且忠心耿耿。只可惜,李桃年邁,趙惇又回了西域。主公,便派李柳過去,如何?”
李柳,便是李桃之孫,當初出使交州,配合老黃挫敗了常勝的陰謀,算得上是后輩幕僚中,難得的一員人才。
將官堂出師的,多以戰將居多。除了小狗福外,李柳這般的年輕幕僚,更難為可貴。
徐牧動了雕琢的心思。有一日,不管是他,或是一幫子的老兄弟,逐漸老去和戰死后,終歸要給嫡子徐橋,留下一些能輔佐的大才。
“我親自寫一封信,便讓李柳再入南海。他若明白我的意思,說不得在以后,我西蜀又多出一席好幕僚。”
東方敬露出笑容。
“雖起于微末,但不管文政還是武政,主公都做得很好了。你我之后,便還有不少的西蜀后輩,會追隨腳步,繼續勇往直前。”
頓了頓,東方敬忽然轉過了身,臉色變得無比認真。
“主公,我還有一事。”
“伯烈請講。”
“我有意,以師兄的名義,再繼續教習狗福。便當在軍伍中,一邊學一邊打仗。”
徐牧驚了驚。先有賈周,現在又有東方敬,這二人聯手,說不得要教出一個頂天的妖孽出來。
“并非是師徒之授,在吾東方敬的心里,我亦算賈師的半個徒子,便當我東方敬,繼承老師的遺志,代師授業。”
“伯烈,你這么一說……我忽然想起,我心底里亦有不少的戰法奇陣,若得了空,也想趁著機會,一同教授狗福。”
東方敬在風中大笑。
“說不得以后,咱們的小韓將軍,便是西蜀的柱梁!”
“妙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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