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一章奇特
二百六十一章奇特
作者:
反正不是最后的晚餐就好!即使花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采薇也照樣吃得津津有味,不緊不慢。
趙鈺光看著她吃,竟然十分滿足。他一會兒遞帕子,一會兒遞茶水,堂堂一個王爺,殷勤地伺候著采薇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
一時,湯足飯飽,采薇心滿意足地揩了嘴巴,灌了一口茶,覺得十分好喝,不由斜眼看趙鈺,“這什么茶?還挺香的?”
趙鈺無奈地笑笑,狹長的丹鳳眼里有不加掩飾的寵溺,“你都喝了半天了,才想起來問?”
“呃,方才光顧著吃飯了,沒咂摸出味兒來。”采薇實話實說,一臉懵懂。
趙鈺苦笑,他這可是珍藏了三年的云南普洱,用三年前埋在梅花下的雪水烹的,就連他的父皇還沒嘗過,今兒一回來,他就命人拔出來,巴巴地煮給她喝,她竟然還沒嘗出來?
他真是欲哭無淚啊。
于是他就把這茶的來歷說了一遍,聽得采薇瞪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這古人喝茶講究得太多了,對她來說,簡直就是牛嚼牡丹!
喝了三碗雪水普洱茶,采薇這才顧得上去看她手里那茶盞。
原來那茶盞也十分講究,是白如霜雪的白瓷茶碗,潔白無瑕,清透柔亮,連她這種門外漢看了都覺得好。
可見,這成王府真是處處都是好東西。
她站起身來,一邊朝外走著,一邊對趙鈺由衷地贊嘆,“還是王府好啊。”
趙鈺順竿往上爬,“以后就住在王府好不好?”
見采薇愕然抬頭,他忙發誓般道,“我保證,以后日日就如今日這樣,不管是吃的還是用的,樣樣都是頂好的。”
聽了他這話,采薇徹底放下心來,這么說,此去宮中行醫,不管成與敗,應該死不了了?
她滿懷希望地看著趙鈺,“那我要是治不好十三皇子的病呢?”
趙鈺忽然默然,臉色恢復到以前的陰柔,讓人捉摸不透。
采薇一顆心又提起來,這人剛才是不是一時腦子發熱,夸口了?
是不是治不好,還是死路一條?
她不知道宮中那些太醫們都是怎么活的,天天在這么大的壓力下,還能順順當當地活著,那簡直就是奇跡!
見采薇一臉的擔憂,明眸里隱藏著落寞,趙鈺忽然仰天哈哈大笑起來,“哈哈,沒想到你這丫頭也有怕的時候?”
采薇這才明白過來他一直在騙她,原來進宮給貴人看病,并不像她想得這么可怕啊。
這廝害得她一路上跟永別一樣,這會子還有臉在這里笑得這樣?
簡直可惡。
看著那張因為笑靨變得開心俊朗的臉,采薇就是一肚子氣,悄無聲息地抬腳,狠狠地跺下去,“叫你笑,叫你笑!”
趙鈺大笑之下,猛覺腳面劇痛,不由咧咧嘴,那本來大笑著的臉,就變得滑稽起來,十分可笑。
“最毒婦人心!本王可算是體會到了。”他無奈地望著憤憤地沖出去的背影,喃喃嘀咕著。
采薇站在花廳的廊下,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往哪里走。
在陌生的王府,她只能看趙鈺眼色行事。
望著那三丈高的院墻,她深恨自己沒有長了一雙翅膀,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了。
好在趙鈺在某方面也算是個正人君子,或者對采薇這樣的不感興趣,當晚就叫人把她帶到后院一處小小院落里住著,丫頭伺候得也算上心,采薇泡了個熱水澡,美美地睡了一覺。
第二日天亮之后,就有丫頭來伺候她梳洗,她們手里捧著簇新的衣衫和首飾,服侍著采薇梳洗穿戴打扮停當,端上清粥小菜伺候她吃了,這才引著她去了前院。
趙鈺穿著親王的蟒袍,朱紫的服色襯得他蒼白的肌膚越發白皙,看上去平添了幾分英氣。
采薇裙裾飄飄,環佩叮當地走上前,趙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眸中帶笑,“怪不得人常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你這么一打扮,果然就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樣子了。”
采薇撇嘴,“這衣裳太繁瑣,穿著一點兒都不利落。”
還是她在家里穿得舒服。
“這是京中,你是個姑娘家,當然要打扮打扮。”趙鈺不置可否地笑笑,就帶著采薇上了二門的車,他則騎著那匹烏黑的駿馬,帶著采薇進宮。
采薇坐在馬車里,從藥箱里翻出一個碧綠的小瓷瓶,從里頭倒出一粒綠豆大小的藥丸,悄悄地從從袖內掏出針線來,脫了外袍,縫在衣領里。
誰也不能保證她一定能活著從宮里出來,萬一遇到緊急情況,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就把這藥丸吃了,說不定她就能穿回去。
只希望在死之前能見上陸瑛一面,讓他知道她已經來到京中。
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她心里反而坦蕩起來,不急也不躁,悠然自得地跟著趙鈺進了宮。
皇宮很大,她偷偷地從簾子縫里往外看,果真宮墻黛瓦,金碧輝煌。只可惜除了宮墻就是長長的永巷,似乎永遠走不到頭一樣。
看了一會子,她百無聊賴。
想要在這里頭出其不意地遇到陸瑛,機會還真是渺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車忽然停下來。趙鈺下了馬,走到她跟前,悄聲道,“出來吧,里頭不能再坐了。”
采薇知道宮里有很多規矩,車馬自然不能隨便出入。
于是,她下了車,背著藥箱,隨著趙鈺,跟著一個年長頭發花白的老內侍悶聲不響地往里走。
穿堂度院,一重又一重的廊廡飛檐,足足走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那內侍才在一處高大巍峨的宮殿門口停下。
“王爺且在這里停一停,待咱家進去通稟一聲!”
“有勞王公公。”成王微微欠身,十分恭敬。
采薇看得出來,這個老內侍定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不然,趙鈺怎么可能這么客氣?
于是兩個人就畢恭畢敬地站在丹墀下候著。
一盞茶的功夫,那宮門的簾子才被人挑起,兩個宮人一邊一個,笑著朝成王行禮,“殿下,圣上叫進呢。”
趙鈺含笑點頭,回頭看了眼采薇,小聲道,“走吧。”
采薇攥了攥拳頭,發覺掌心里都是汗,原來不經意間,她竟然緊張了。
這皇家大內,果然不是一般人進的。
她拉了拉藥箱的帶子,往肩頭上推了推,跟著趙鈺貓著腰上了丹墀。
可能是太過緊張,她跨上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差點兒沒有絆倒,踉蹌了一下,好在有只大手適時地伸過來,扶住了她。
采薇回過神來,發現趙鈺的臉就在她眼前,她嚇得往后一個趔趄,差點兒跌下臺階,幸好被趙鈺給抓住。
“沒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時候。”趙鈺笑著,小聲貼在她臉前,揶揄著。
“事關生死,我能不緊張嗎?”采薇白他一眼,有些赧然。
沒想到連毒藥都準備好了,她還能緊張成這樣。看來,那些笑看生死的人,都不簡單!
進了門,拐過一道紫檀木的大屏風,進到內里,就見臨窗大炕上坐著一個人,紅潤的臉膛,三綹長髯,長眉鳳目,神情威嚴。穿一領赭石湖綢錦袍,黑發用紫金八寶高束。
只是他面容威嚴中帶著些悲戚,雙目一直緊盯著炕上,那里躺著個人,蓋著明黃的被子,除了腹部還有微微的起伏,還能看出是個活人。
這就是十三皇子了?
那這年長威嚴的這位是皇上?
還沒等采薇猜完,她就被身邊的趙鈺扯了扯,一同跪在地上,“兒臣參見父皇!”
采薇忙有樣學樣,“民女拜見皇上!”
“是鈺兒回來了?”皇上抬頭,一雙眸子下面蒙上一層烏青,看樣子沒有睡好。
“是,兒臣帶來神醫,希望能治好十三皇弟的病!”趙鈺抬起頭來,指了指一直俯伏在地的采薇。
“一個小丫頭?”皇上那有些發飄的聲音里透著不信。
采薇眨了下眼,覺得皇上還是給她留了些面子,到底是帝王,素質還挺高的,沒有罵她一個黃毛丫頭!
“父皇,這個小丫頭可不簡單,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癥,兒臣這才斗膽帶回來。”趙鈺一臉誠懇,完全沒有面對別人時那股子陰柔勁兒。
“既然來了,那就試試吧。”皇上的聲音里疲憊中透著無奈,許是沒轍了。
太醫院那么多太醫都束手無策,皇榜上不惜萬兩黃金征集民間杏林高手,皇上再不樂意,也只好讓她這個黃毛丫頭試試了。
死馬當活馬醫,皇上心里有數!
采薇慢慢站起身來,走近炕前,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十三皇子的臉色。
十三皇子還是個孩子,約莫十一二歲,五官靈秀,雖然緊閉著眼睛,但亦能看出長大了是個俊朗的男子,又是最小的孩子,難怪皇上疼得緊。
接著,采薇又掀開被子一角,摸著他的脈搏,診斷一番。那脈搏細弱得很,似有似無,只能斷定十三皇子還有口氣吊著。
一般人病到這個份兒上,估計就沒什么希望了。
采薇又扒開他的眼睛,掏出舌頭看了看,初步有了些判斷。
這個十三皇子內里外面都沒有什么傷痕,看上去完好無損,怎么就好端端地病得這么重?
采薇決定還得問問皇上。
“敢問皇上,十三皇子先前發病的時候是個什么癥候?”
她直視著皇上的臉,沒有意識到像她這樣身份的人,是不能這么大膽看著皇上的。
趙鈺拉了拉她的袖子,正沉浸在十三皇子病情中的采薇納悶地回頭瞪他一眼,道,“干什么?”
趙鈺額頭上冒了一層細汗,這死丫頭,竟這般不懂規矩,早知道這樣,來之前,他得教教她才是!
不過這小小舉動竟然惹得皇上輕笑起來,一連多日的愁云也消散了許多。
沒想到鈺兒帶來的丫頭還是個活寶。
他擺擺手,打住趙鈺接下來的舉動,慢慢說著十三皇子的病情,“鈞兒這病還是夏日里得的,他小孩子貪玩,多吃了幾碗冰鎮楊梅湯,受了涼,夜晚又踢被子冒了風寒,兩相夾擊,就重了。藥吃了不少,是好是壞,最后竟然藥石無效,湯水不進……”
“鈞兒”就是十三皇子了。
這么說,一開始是當風寒給他治的。
按說太醫院治療風寒還是有些把握的,怎么會越治越嚴重?
采薇又大著膽子請求,“皇上,能不能把之前太醫們開的方子給民女看看?”
皇上看了她一會兒,采薇倒是坦蕩地迎上他的目光,不過竟把趙鈺給嚇壞了。
他替采薇捏著把汗,這丫頭,光在這里問,似乎也確定不了十三皇弟的病情。莫非,她也沒有法子?
皇上倒是讓人取來方子,采薇看了,也是尋常治療風寒的方子。
“那請問皇上,十三皇子病了之后,一直在吃藥嗎?”她斟酌著詞句問道,小心翼翼,唯恐自己說話不當。
“是,一連吃了幾個月了。越吃越重,太醫院那幫子庸醫,都是些草包,朕養他們做什么?”
皇上先還正常,說到后頭忽然發起火來,嚇了采薇一跳。也聽得趙鈺心驚肉跳的,有些后悔把采薇拉下水了。
萬一采薇真的治不好,憑他,能不能救下采薇?
他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萬一父皇借機發難,把他私鑄兵器的事情翻出來,可就麻煩了。
他心亂如麻,只覺度日如年。
采薇不動聲色地平復著心情,想了想,乍著膽子道,“十三皇子的病一開始并沒這么嚴重,民女猜測,他是藥吃得太多,身子受不住了。”
“猜測?”皇上一想起太醫院那幫子太醫,火氣就一竄一竄地往上拱,這會子抓住她話柄,格外敏感。
“呃,因為之前沒有見過這樣的病人,是以智能猜測。”雷霆震怒,采薇雖然也很害怕,但還是據實相告,“人的身體里住著很多肉眼看不見的細菌,有好的有壞的,好的能保護身體,壞的就能致病。而藥吃得太多,就容易把好的壞的細菌都給殺死,這樣,人的身體就處于無保護狀態,照樣會生病。”
她的意思就是藥用多了,抗生素殺死了所有的細菌,導致人的身體處于無菌狀態。
只是這樣的話,她不曉得怎么跟一個故人解釋。即使這人是皇帝,他照舊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