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煙回頭對香草說:“伯母答應準備一桌席面給姨娘過生,姐姐去廚房看看準備的怎么樣了,那幫奴才,你不催她們,她們就一直怠懶。”
香草應了一聲,出了門。
凝煙挑簾向外看了看,廊下沒人,才埋怨道:“香草在跟前,姨娘怎那樣說話?”
程氏不以為意地笑道:“香草是咱們的人,有什么好擔心的!”
凝煙冷笑:“姨娘白活了幾十歲,沒聽說過人心隔肚皮嗎?再者,有錢能使鬼推磨,哪有誰必須為誰賣命的理!”
幾句話說的程姨娘啞口無聲。
隔了一會子,凝煙又道:“自小姨娘便教我要笑里藏刀、借刀殺人,姨娘卻一點也不會這兩招,昨兒不是我攔著,今兒你能得到這些好東西?”
程氏想了想,道:“是你一步一步誘著溫姨娘當炮灰?”
凝煙得意地點了點頭,想起那日溫姨娘拿自己出丑替她解圍,忍不住切齒道:“她不仁,我便不義,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按說凝煙變成這樣,程氏應該感到欣慰,可是她想起那****把她這個親娘當炮灰的情景,再看看眼前這張精致可人純真的小臉,身上一陣發冷。
白雪化盡,冬去春來之時,季節交換、冷熱交替,若諼太小,體質又弱,一個不適應,便感染了風寒,病勢來得兇猛,很快燒成肺炎,古代稱之為肺癆,那個時代,醫術落后,即使一場肺癆也極易要了人的命去,于是請大夫、抓藥……整個方府鬧了個人仰馬翻。
燕倚夢心心念念牽掛著若諼,只聽人說她情形不妙,卻不能親眼看上一眼,心里又急又痛,也病倒了。
那時若諼的父親一顆心全在若諼身上,沒怎么去竹猗軒,再加上府里的人都知方老夫人厭惡燕倚夢,也就沒有人跟他提及燕倚夢生病的事,是以他并不知情,倒是許夫人得知后,暗暗叫人請了大夫給燕倚夢治病,過后跟方永華提起,要他有空去看看燕倚夢,大老爺感動不已。
這天白梅去老夫人那里取了藥往回走,看見蝶舞站在前方,似乎專程在等她,她立刻心煩地鎖緊了秀眉。
自那日老夫人訓話后,紅梅白梅再也不敢將若諼托付與人,更別說讓燕倚夢看上一眼。
特別是白梅,便是有時候自己單獨走在園子里看見燕倚夢遠遠向她走來,也是如躲瘟神一樣躲著她,只留下燕倚夢落寞地佇立在蕭蕭北風里。
自己這么躲著她,她還不死心,現在竟然派了蝶舞堵她的路,真是太沒眼色了!
白梅左右看看,沒別的路可走,況且老爺夫人還等著她的藥,只得裝做沒看見,快步從蝶舞身邊經過。
蝶舞一把拽住她,隱著怒氣道:“為何見我就躲,我又不是老虎會吃你!”
白梅知道燕倚夢性格孤傲,不屑與人爭辯,可蝶舞卻是個爆竹,一碰就炸,于是陪笑道:“姐姐說哪里話,我想親近姐姐還沒機會呢,怎會躲著姐姐?”她將手里的藥舉起給蝶舞看,“我這不是急著回去煎藥嗎?”
蝶舞這才松了手,從身上拿出個帕子打開,將里面的兩個五兩一錠的銀錠遞與她:“這是我家姨娘特叫我送與你的。”
白梅縮手不敢接,吞吞吐吐道:“你也知道,老夫人說,若再有若諼小姐和燕姨娘在一起的情形發生,直接把我們打死。”
蝶舞不屑地看著她,譏諷道:“我家姨娘不是要你為難!是想著上次害你白扣了三個月的月錢,心里過意不去,巴巴的想補償你,你也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說完,沒好氣地把銀錠往她手里一塞,轉身就走。
白梅反到沒了意思,發了一會子呆,將銀子揣在懷里。
回到慧蘭苑,白梅將藥煎好,送到許夫人手里。
許夫人接藥碗的時候,不經意看到她腕上有道青紫的傷痕,蹙眉問道:“這是怎么弄的?”
白梅方才發現那道於傷,想了想道:“是蝶舞弄的,沒想到那個死丫頭勁那么大。”
許夫人不相信地看著她。
凝煙好奇地湊過來看了看白梅腕上的那道青痕,道:“我姨娘曾經也被蝶舞箝出這樣一道一模一樣的傷痕,我姨娘懷疑她會武功,不然那么瘦怎么會有那么大力氣!”
許夫人聽了低著頭若有所思。
若諼整整養了兩個月,病才痊愈,人整整瘦了一圈,下巴尖尖的,顯得眼睛特別大,我見猶憐。
老夫人本就對上次許夫人太寬待下人,以至于燕倚夢有機可乘,偷了若諼玩耍的事心生不滿,現在若諼又大病一場,差點夭折,便以許夫人不會照顧若諼才導致她生病為借口,一把搶了她去親自撫養,并且語重心長地勸導不舍她的父母道:“此女險釁,夙遭閔兇,吾以老福,或可改運。”翻譯成現代文就是“這個丫頭從小就這么倒霉,我或許可以借著我長壽的福氣,改變她多災的命運。”
若諼好笑,自己除了出生那時情況有些不妙,長到一歲多才病了這么一次,相較前世吃藥比吃飯多、每天被病痛折磨她已經很知足了,她這么錦衣玉食地長大被稱做命運多舛,那些投生在貧苦人家的女兒又如何形容呢?
老夫人對她可謂是精心栽培,不滿兩歲便教她識字斷文。
若諼以十七歲的心智去學,自然過目不忘,處處表現得像個神童,老夫人喜出望外,只要跟人提起她來,就是一臉一身炫酷狂拽吊炸天,對她更加寵溺,簡直百依百順,自她會走路起,她在方府都是橫著走,不是前世父母教養的好,以老夫人的溺愛教育,她肯定會魚肉鄉里,奸淫擄掠。
但是若諼并不是十分的開心,大戶人家的閨女都是養在深閨人未識,自己不能輕易串門找人玩,別的適齡千金也難得來一次方府,就算偶然與別府千金見了面,因為不熟,也難玩到一塊。
雖然身邊侍候的丫鬟一大堆,可是階級身份不同,她們左一個奴婢知道了右一個奴婢該死,若諼只能無奈地放棄了與她們進行靈魂交流的打算。
轉眼長到了五歲,老夫人正式請了西席教若諼琴棋書畫,雖說古代女子無才便是德,學這些沒什么用處,但是能讓生活多一些雅趣。
琴跟畫若諼是不懼的,前世父母在才藝上砸的銀子為她打下了堅實的基礎,雖然前世學的是西洋樂器和水彩畫,但藝術是相通的,古琴、水墨畫什么的無師都能自通,何況授課的是名師,學的越發精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