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諼一把扯住靖墨的袖子,急急解釋道:“不關丫頭們的事,是我和煙姐姐在荷花池邊捉蜻蜓,我自己失足掉水里的。”
靖墨蹙緊了眉:“凝煙人現在在哪里?
若諼一愣,這才驚覺自己上岸后就沒有看見她,沉默了片刻,自欺欺人道:“她可能怕救不了我,去搬救兵了。”
靖墨冷笑著道:“她這個救兵搬到塞外去了,到現在不見人影。”
若諼低頭不語,心里卻有些難過,生死關頭,被人拋棄,不是什么美好的經歷。
靖墨將她甩到背上,背起來往榮禧堂走:“跟大哥詳細地說說前因后果。”
若諼也想弄清楚真相,便將經過原原本本的敘述了一遍。
靖墨冷哼了一聲:“那只紅蜻蜓是凝煙養的,一直停在那里等你?”
若諼心中一動,仔細回憶了一下當時的情景,好像當她落水的瞬間,那只紅蜻蜒也沒有飛走……
她心中一涼,沉默不語。
回到榮禧堂,老夫人看見渾身濕透的若諼大驚失色,問道:“這是怎么弄的?”
靖墨把經過講了一遍,老夫人又氣又恨,一口牙都差點咬碎,道:“都怪你娘一念之仁,非要把凝煙這小娼婦留下,若是依了我當時的決定,將她們母子都趕出府去,哪有今日之事!”
她狠狠地看著滿屋子低頭屏氣的丫鬟婆子,怒道:“還不扶小姐下去沐浴更衣!雖是夏天,濕衣服貼在身上也是會病的!”
幾個丫鬟忙上前扶了若緩去浴房。
靖墨道:“老祖宗,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先把凝煙找出來再說。”
翠玉忙躬身道:“奴婢已派人去尋了。”
正說著,門外報:“煙小姐來了。”
老夫人怒氣沖沖道:“叫那娼婦養的進來!”
凝煙惶恐地走了進來,一見老夫人便淚流滿面地跪在地上,嘴里撕心裂肺地喊道:“老祖宗——諼妹妹她……”
老夫人冷冷地看著她,嘴角掛著一絲凌厲的笑:“她怎么了?”
“她……她失足掉水里了。”凝煙一邊大哭一邊偷偷觀察老夫人的表情,奇怪,她怎么沒有震驚的跳起來?難道是自己表演的不夠逼真?
老夫人舒適地靠在靠枕上:“那好啊,不用你推她下水,省了不少力氣吧。”
這話怎么聽怎么都像是挖苦譏諷,凝煙的心一緊,自己這么周詳的計劃難道敗露了?一時連哭都忘了,傻愣愣地看著老夫人。
老夫人目光犀利如冰錐向她刺來,臉上掛著滲人的笑,嘴里嘖嘖道:“到底是個孩子,百密終有一疏,我要是你,把諼兒打暈再推下荷花池,然后隨便在哪個地方躲上半個時辰,等她死透了,再哭著喊著回來報信,這樣才能掩飾真相,又能除去諼兒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嘛,也就不會發生諼兒被人救上來的紕漏。”
老夫人嗤笑一聲,斜睨著凝煙:“即便你毒計得逞,我也是不會抬舉你這個賤妾生的女兒做嫡孫女的,機關算盡也是枉然!”
凝煙癱在地上,臉色紙般慘白,冷汗涔涔,驚恐萬分地看著老夫人,嘴里喃喃道:“祖母……我沒有……我沒有……”
老夫人猛地拍案喝道:“誰是你祖母!休要叫我祖母!我可養不出你這樣黑心的小娼婦!你這么愛演戲,我便承全你!”
她扭頭叫道:“翠玉,現在找個人牙子來,聯系個戲班,把這個小娼婦即刻給我賣了!”
翠玉響亮地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走,許夫人得信趕了來,忙攔住翠玉道:“姐姐且慢。”
翠玉只得止步。
許夫人走到老夫人跟前福了福,剛要開口,老夫人不耐煩地擺擺手:“你不用開口,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也不用勸,我是不會聽你的。”
許夫人笑道:“老夫人說什么都使得,媳婦只是想,咱們方府雖不是顯貴,但從來只知買人,并沒有賣人之說,況老爺在朝廷為官,若因賣凝煙之事被他人詬病,且當做把柄拿捏老爺,對他的仕途到是有影響的。”
她走過去扶起凝煙,替她擦了淚,又笑著道:“這孩子我也養了五年,這五年里媳婦一直留意觀察,凝煙待諼兒是極好的,這中間有什么誤會也說不定。”
靖墨看了許夫人幾眼,欲言又止,心想,叔叔是庶出,且外界盛傳他的生母死于老夫人之手,如果他的女兒又被老夫人賣了,此事若傳到民間,肯定會引起各種流言蜚語,對方府的聲譽肯定會造成莫大的影響,便只得忍了一腔怒氣,任由母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老夫人在心里盤算了片刻,有些頭疼道:“憑媳婦定奪吧,我是一刻也不想見到這個小娼婦了。”
凝煙閉了閉淚眼,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氣,對著老夫人連磕了幾個響頭。
老夫人側身坐著,表示不受她的禮。
許夫人和靖墨到東次暖閣去看若諼,她受了驚嚇,且在水里撲騰體力消耗過大,洗浴過后便睡著了。
華太醫剛給她把了脈,許夫人問:“諼兒情況怎么樣?”
華太醫答道:“并無大礙,只是受驚過度。”他開了個藥方遞給一旁的靖墨,道:“這是安神的方子,連吃六天之后,在下再來復診。”
靖墨稱謝,雙手接過。
許夫人囑咐了侍候若諼的丫頭們一番,準備離去,靖墨叫住她道:“母親,兒子覺得母親把諼兒接到自己身邊住一段日子比較好。”
許夫人扭頭看著他。
靖墨繼續道:“諼妹妹主要是受驚過度,心病還需心藥冶,妹妹在母親身邊最有安全感,好起來也快些。”
華太醫在旁連連點頭:“方公子所言極是。”
許夫人看了一眼身邊楚楚可憐的凝煙,抱起熟睡的若緩回到了慧蘭苑,凝煙怯怯地跟在后面。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丫頭們擺好飯菜,她也不敢攏到飯桌前,站在幾步遠的角落里,低著頭,縮著肩,樣子很可憐。
許夫人生來心軟,嘆了口氣,柔聲叫道:“煙丫頭,快過來一起吃吧,不然飯菜都涼了。”
凝煙這才慢慢地走了過來。
若諼見狀,戒備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