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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稟報
夜深了,外間的琥珀發出細微均勻的呼吸聲。
里間,若諼只點了一根蠟燭,坐在窗前暗自垂淚。
白天的一幕仍如一記耳光打得她暈頭轉向,自尊心碎成了一地。
那么多下人都看見她走過來,肯定人人都猜出她是找他的,可他連敷衍都嫌多余,就那么揚長而去。
若諼恨恨咬牙:你既這么討厭我,我也不會纏著你的!
子辰站在不遠處凜冽的寒風里,身上的衣袍被風吹得獵獵作響,一雙星眼癡望著窗戶上少女的倩影,伸出手去,想要擦去她臉上的淚珠,自己也想到根本不可能,頓在半空的手慢慢握成一個拳頭,無力地垂了下來。
直到若諼房里的蠟滅了,他還佇立了很久才離開。
回到凌寒居,虎妞已經鉆進被子里睡了,見到子辰,喵了一聲,便又把腦袋插到蜷曲的身體里接著睡。
子辰在書案前坐下,從匣子里拿出那兩條中秋節從若諼的水花燈里取出的布條,盯著上面的字看了許久,又放進匣子里,心煩意亂地握拳扺著自己的額頭。
琥珀捧著一盤洗凈的草莓,特別無奈地看了一眼凝神看書的若諼。
小姐并不喜讀書,眾所周知,她只是把書當消遣而已,像今兒從早上睜眼起看到正午已過,還是破天荒第一次。
她躊躇著走到若諼跟前,輕輕喚了聲:“小姐——”
若諼只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便繼續看書。
琥珀見她不睬,訕笑著道:“小姐又不準備考功名,這么刻苦讀書干什么?大公子幾個也不見得這么日夜抱著書讀。”說罷,大著膽子來抽她手里的簡書,誰知竟抽不動,心中微驚,知小姐這次生氣不同往日。
琥珀在若該身邊坐下,道:“都看了這么長時間的書了,脖子該酸了,小姐且把書略放一放,吃些草莓。
這些草莓可是辰公子冒險摘的,不吃放著白白爛掉,一來辜負辰公子的心意,二來怪可惜的。”
若諼終于從簡書里抬起頭來,眼里盡是譏諷:“他武功那么好,在懸崖邊摘幾個草莓不過如我們平地摘花一般輕而易舉罷了,哪里用得著冒險?姐姐這話可笑!
辰公子是誰?不過老夫人收養的義孫罷了,并非我正經哥哥,他一個外姓男子,我一深閨女子,有什么情意可辜負?姐姐這話造次!
自我生下來,什么翡翠的盤子,琥珀的杯盞,上好的綾羅……糟蹋的東西不計其數,又豈在乎這幾顆草莓,我可是從來不知可惜二字怎么寫!”
琥珀素知小姐牙尖嘴利,說話會拿理卻也刻薄,但對自己身邊的人卻從未如此,被她一通反駁駁得再難開口,只得起身,把草莓放在小姐跟前的小幾上,方便她消了氣自己拿著吃。
紅香幾個丫環圍坐上炭爐邊做著針線,連大氣也不敢出。
再過十幾天就是小姐十歲的生辰,她們做丫鬟的也沒什么好送的,只能做雙鞋或是襪子權當賀禮,聊表心意。
琥珀說了聲:“我出去一會子。”
紅香抬頭,看了一眼琥珀,道:“外面風大雪大,冷得很,若不是很重要的事,姐姐別出門。”
琥珀聽了,依舊挑開厚重的門簾,一股冷氣迎面向她撲來,饒是她體格健壯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縮了脖子,把手籠進袖子里,抬眼望了望天。
北風刮得碎雪在空中打轉,游廊沿上掛了一串冰棱子。
小姐最喜歡冬季,有雪,有梅,還可以吃又燙又辣的各色火鍋,更愛背著老夫人、夫人偷摘樹枝上垂下的冰棱子嘎嘣嘎嘣嚼著吃。
小時候她人小夠不著,總是姐姐前姐姐后,嘴上像抹了蜜似的哄著她們幾個丫鬟幫她摘。
可她們哪里敢?小姐千金之軀,吃冰棱子吃病了怎么辦,這個責任誰敢承擔?
可辰公子是不怕的,小姐要,他就從臘梅樹上摘,那些冰棱子都帶著一股臘梅香,小姐眉開眼笑的。
等小姐吃完冰棱子,辰公子早就煮了姜湯來給她喝了。
到了夏天,小姐又要去荷花池撈蝌蚪養著玩兒,也是辰公子幫著撈給她,還天天幫她換池水,養出一些小青蛙來跳得滿屋都是。
辰公子自小對小姐就是百依百順,哪怕小姐想要天上的星辰,他也一定會想盡辦法摘了給她。
可昨兒怎么突然就對小姐這般冷漠?
昨兒的事,別說小姐會生氣難過了,就是她這個局外人也很是抱打不平。
人的心啊,就如這天氣,昨兒還是艷陽高照,今兒就是風雪天,既琢磨不透,變得也快。
琥珀唏噓著踏著積雪去找子辰。
沿路上有掃雪的婆子見了,討好道:“琥珀姑娘,仔細腳滑。”
琥珀笑答著:“媽媽們辛苦了,這么冷的天還在掃雪。”說罷向前行去。
婆子們開心地笑了笑,諼小姐手下的丫鬟從不仗勢欺人。
琥珀一徑來到花廳,天太冷了,花廳也掛著了簾子擋風雪。
琥珀挑簾進去,里面烏壓壓地站滿了回事的人。
辰公子坐在一張長案后面,平靜地聽各路管事一個一個的稟告,很快給了指示。
屋子里沒有生火,如寒洞一般冷,回事的人們個個通紅著鼻尖,縮肩拱背的盡量蜷著身子,唯有子辰舒展著身子坐得挺拔,猶如鶴立雞群,極為眩目。
琥珀正看得出神,忽見子辰向她看來,心頭微微一顫,垂下了眼簾。
子辰和正回事的人說了兩句,起身向她走來,到了跟前問:“你怎么來了?”聲音醇厚動聽,天然有種溫柔味兒。
琥珀抬眸,看見眾人都好奇地向她看過來,忙道:“辰公子,借一步說話。”
兩人到了外面,琥珀問:“辰公子知道小姐昨天來找過你嗎?”
子辰負手望著遠處輕輕地點了點頭。
琥珀見他毫無愧疚,不由心頭火起,提高了聲音質問道:“那辰公子還掉頭走掉!辰公子知不知道你那樣做小姐有多難過,從昨兒晚飯起,到今兒的午飯都沒怎么吃,話也懶待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