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匠女

173. 玉璽現

時序稍稍倒回。

黎明之際,齊涵璋臉色有些陰郁地站在淮親王府中,看著周仲寧的臉色,眼底滿是意外與震驚,

“我真沒想到……你拖著那樣的身子那么多年……竟然還可以做到現在這個程度……”

他之前在離開御造局后,曾經離開齊家、離開京城,到大夏朝的不少地方獨自去游歷。反正齊三太爺在齊家雖然沒甚么話事權,可是故去的齊三太夫人娘家家底雄厚,資助個晚輩四處游歷、還是不在話下的。

還記得當年最后一站北上到北戈鎮,炎炎夏至、波光粼粼的溪流中、少女浣紗的模樣靚麗如艷陽,這一刻、年紀輕輕的堇妃已是出落的美艷動人。齊涵璋與周仲寧的相遇,就是因為巧遇堇妃娘家、討了一杯水喝,沒想到意外地談得來,最后秉燭夜話、幾乎要結拜成為異性兄弟……

周仲寧對伊人的情愫,齊涵璋不是沒有查覺。可隨著堇妃說了人家、又被選入宮中──周仲寧安安靜靜地蟄伏,讓齊涵璋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少年情懷,不值得一信。

更甚者,周仲寧的身子一向不好,齊涵璋總覺得這是他不希望擔誤了堇妃的幸福,所以選擇沉默的最終原因……

“季玨,我還以為你是最懂我的那個……”周仲寧站在那里,華服廣袖,姿容秀美,長而翹的丹鳳眼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我還以為,這么多年以來,你都該是知道我的想法的……”

“就算堇妃娘娘在世,她也絕對不會讓你這么做的!”齊涵璋蹙眉一喝。雙拳緊緊地握著,“你快別鬧了!衛王和雍王感情那么好,兩人相輔相承、最后是誰坐上那個位置、難道有分別么?”

“當年我沒能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周仲寧猛地咳了一陣,氣若游絲地攥緊了衣袖,看著齊涵璋擔憂又震怒的模樣,忍不住微微一笑,“季玨。我為了阿徹這孩子、為了阿堇,早已經策劃了好多好多年了…….就是到了最后一刻,你難道還要阻止我么?”

他無時無刻地懷念著少女逼人奪目的笑容,溪邊浣紗的女子無憂無慮地和同伴嬉水,墨玉般的璀璨如最耀眼的星光──可最后呢?光芒褪盡,空洞的眼神、冰冷的尸體、血流成河,又有誰能明白他在淮親王府里聽到噩耗時,到底有多長的一段時間,難以成眠?

“你就算想要為堇妃娘娘報仇。也絕對不是這樣的!”齊涵璋大不上前,抓緊了周仲寧的雙肩,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我就覺得奇怪了,之前皇帝很多的政策都還挺正常的,怎么咱們一回京。甚至是堇妃娘娘死后、他的行為就大變了起來……當年的巫蠱案已經把你自己拖累成這樣了,你怎么還可以回頭去碰那種東西!”

“為什么?怎么為什么?”周仲寧表情詭異地看著齊涵璋,“他得了這世界上最好的兩個女人。一個在助他上位之后,死得毫無價值;一個在他于人生顛峰時被奪去了一切,可是他卻不知珍惜,任由奸佞小人陷害,最后死于非命……季玨,他天生命好、我也不與他爭──可他如此揮霍老天給他的好運,難道就不該珍惜、不該受點懲罰么?”

“你這都是怎么想的──!逝者已矣,你為什么就不能讓她好好的安息呢?這么做,我不相信堇妃就真的愿意你這樣做了!”齊涵璋自己的遭遇也沒有周仲寧多好,可是他自個兒卻從來都沒有怨天尤人。還是該怎么過、就怎么過日子雖然最后有為任氏報仇,可也沒有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晚了──!”周仲寧笑了笑,搖了搖頭。“季玨,把東西拿出來吧!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齊涵璋平時本就行蹤飄忽不定,以至于齊玥等人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家英明神武的老爹,竟然會被老熟人給坐困淮親王府──甚至是到最后一刻都還頻繁進出的魏琛、也是什么都沒有發現!

“我說阿寧!你可要三思啊!”齊涵璋心里有些叫苦不迭,但是看著好友疲憊蒼白的臉色,還是掙扎地勸道,“你知道現在蠻夷已經蠢蠢欲動,就這個節骨眼,你還要發動政變,催動十一皇子殿下坐上那個位置,改大夏為大文……你到底有沒有想過,這樣都會招來什么樣的后果!”

周仲寧看著齊涵璋擔憂而緊張的模樣,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擴大了,

“你以為那些因為點小事,而被我那親愛的大皇兄給發作、不得不告老還鄉的老臣、能臣們到底都去了哪了?”

齊涵璋因為他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給噎得一時說不出半句話來。

可緊接著,想通了其中關節的他,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尖聲說道,

“周仲寧──!你瘋了么!那是大夏朝的治國骨干!是大夏朝的未來──!你憑著皇帝陛下對你的信任、憑著太后娘娘對你的信任,你竟敢這么做!”

“那又怎么樣?”周仲寧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看著齊涵璋,“他們一個個自己都不關注的,也不好好想想其中的關節的!太后娘娘本來就只想守成、自然不會在意幾個被發作的大臣。周伯良那個從根就歪的人,自然用人為親、曲閣老‘桃李滿天下’,恰恰好符合了他為‘自己人’挪窩的目的──我這不過是揣摩上意,同他來個雙贏的策略罷了!”

“大夏朝因為你們這樣,至少會少發展了二十年!”齊涵璋怒不可遏,一拳就是朝著周仲寧的臉側揮了過去,“怪不得現在的朝廷會這么的委靡不振,也難怪皇上天天上朝、卻甚么正事也沒干──曲家再為五皇子殿下鋪路,自然不會讓皇帝陛下有甚么好政績;太后娘娘年紀大了,注意力也有極限,光盯著淑妃娘娘和曲貴妃娘娘就已經耗光了精力,只能什么都聽你的……”

“我好歹沒把整盤棋都下臭了留給周伯良。”周仲寧冷冷一笑,單手握住了齊涵璋的手,看著他說道,“你看看你,對朋友心軟成這樣,本來可以一拳把我打暈的──最后竟然輕得可以被我攔下來……你就算心眼再正又有什么用?下不了決定,看看當年的任氏、再看看你現在一雙兒女,齊涵璋……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周仲寧被逼急了,話與尖銳、什么事情也都說得出口。可這一次,看著齊涵璋瞬間蒼白下來的臉色,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但說出去的就像潑出去的水,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哽了哽喉頭,深呼吸了幾次,維持著本來的姿勢,愣是半點解釋的話也沒有說出口。

齊涵璋因為他那一句話給戳中了心里最深的傷口。往事被扒拉出來灑鹽,讓他一時松開了手,踉蹌地向后退了幾步,

“是……你說的是……我力小人微,修身齊家、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好……”

周仲寧伸了伸手,心底發虛。本想安慰個兩句,但想著兩人現在的處境,卻還是硬生生地把話給吞了回去,沉默地看著齊涵璋。

齊涵璋也沒有要他的話,難堪地抬起頭,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因為你想要幫堇妃娘娘報仇、想讓雍王做上那個位置……整個大夏朝的黎民百姓,白白地遭受了多少遭官的迫害?”

皇室皇室,領著比別人更高的位置、食衣住行都比別人還要奢華、發號施令走在人前──相對的,他們本來就該付出的更多,以更苛刻的標準來對待自己才對!

自己在家庭這塊處理得的確失敗,但是皇家里、天家情,又是哪里可以胡亂毀弄的?

“呵──!”周仲寧看著齊涵璋掙扎著,依然不放棄說服自己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季玨,咱倆都這么多天了、始終溝通無效……現在也到了這個時候了,你就乖乖的把玉璽給拿出來吧!”

周仲寧估算了一下時辰,發現現在已經是差不多要上朝的時間了,他干脆地打了個響指,幾個始終圍在他們附近的黑衣人就是沉默地靠近了齊涵璋,讓氣氛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咱倆好兄弟一場,我也不想讓你見血……”周仲寧看著齊涵璋一副想要力抗到底的神色,沉聲說道,“不論成敗,我保證讓我的人把你們一家子給摘得干干凈凈!玉璽對于齊家早就沒了價值,當年的承諾、一旦遇上了大文朝的后人也算做廢──你現在這種態度,反而是違背了當年的誓言,你知道么?”

黑衣人已經朝著齊涵璋伸手,前后左后八只手齊齊出動,齊涵璋那一點功夫、在他們眼中和撓癢癢兒般地沒啥看頭。不一會兒,一個用羊皮精巧地包著的布包、就是被他們給搜了出來交到了周仲寧的手上。

周仲寧揭開了包袱,仔仔細細地看了里頭的東西。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吧!”

黑衣人走了兩個,一路護送著周仲寧離去。

留下了另外兩個,以及表情有些絕望的齊涵璋,半跪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發出了哀戚的長嘯。

今天去運動,爛作者發現……久沒動真的差很多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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