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堂的后院種了一片杏樹,粉白的杏花早已經簇簇開滿枝頭,春日夜晚微涼的小風絲絲襲過,吹動著片片杏花一陣輕顫。
沁人心脾的花香便隨著這微風四處飄散彌漫,充盈在空氣中。
閑步走在這花香中,春青總是忍不住的要深呼吸。
剛剛被繪心那幾個“人家”刺激的太深,唯有這芬芳馥郁的花香才能讓春青被荼毒了的心靈得到些許滌蕩。
皎皎月下,宋徽牽著春青的手,信步漫走。
“春青。”
“嗯?”
“沒事,就是想要叫你。”
“討厭!”
“春青。”
“嗯?”
“今兒讓你委屈了。”宋徽的聲音有些沙啞和低沉,帶著歉疚,沉默片刻后在春青耳邊響起。
春青知道,他指的是姑祖母拿她爹爹的官職嘲諷她一事。
春青站定,與宋徽十指緊緊相扣,仰頭看他亮閃閃的眼睛。
四目對視,春青嘴角微笑,認真又篤定的對宋徽說道:“只要你不欺負我,我就不委屈,一點都不委屈。”
春青說話的時候,宋徽看到月亮的清輝在她臉上籠了一層淡淡的光澤,這一刻,他的春青仿似一個月宮里的仙子。
(如果春青知道這個時候宋徽把她比作月宮里的仙子,也就是嫦娥的話,春青一定會恨恨的在他結實的胸口捶他兩拳的,也許是前世神話電視劇看得多了,春青可不覺得嫦娥是什么好姑娘。)
情不自禁,宋徽低頭俯身,在春青的眼睛上輕輕一啄,動情的說道:“我愛你。”
聲音滾燙的仿似沙灘上的沙礫,字字烙在春青心頭。
“我也是。”春青臉頰靠在宋徽砰砰跳的胸口,這一刻,她恍惚隱隱明白什么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就在他們兩個就像熱戀中的小情侶一樣正甜言蜜語的時候,姑太太住的屋子方向傳來了人仰馬翻的鼎沸聲。
宋徽深吸一口氣,朝那個方向無力的望去,“一定是我這姑祖母又在鬧!我們回去吧。”好興致被打擾,宋徽說的有氣無力。
“我們再走一圈好不好?”春青拽著宋徽的手,仰臉說道,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在月光下分外閃亮。
宋徽捏著春青的鼻子低頭溫柔的看著她笑道:“都走了快半個時辰了,你不累啊!”
春青搖頭,“我舍不得這杏花,多好聞啊。”
宋徽一笑,“喜歡就讓丫鬟們弄幾枝擺到屋里去,時時聞著。”
“那怎么能和這一片杏花林相比呢!”春青松開宋徽的手,兀自張開雙臂,擁抱這滿懷的香氣。
七月份她就要生產,春青害怕,萬一她真的比較寸,度不過那鬼門關,就再也不能和宋徽在這月光下的杏花林里散步了。
當春青和宋徽甜甜蜜蜜的從杏樹林里手牽手出來走向正房的時候,姑太太那邊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哭喊聲。
當然不是姑太太的哭喊聲了,聽聲音,男女混雜,應該是姑太太在收拾下人。
這大晚上的,把人折磨的哭成這樣,這姑祖母可一點也不像她自己說的她都要虛脫了,這完全就是滿身洪荒之力用不完的節奏啊。
“我們要不要過去看看?”進了屋,春青對宋徽說道,萬一真的鬧出人命怎么辦,這可是她的家啊!
不過話雖如此說,可春青心底實在是不想去,見到一個撒潑的老太太也到罷了,萬一那個繪心又跳出來“人家人家”個不停怎么辦。
春青覺得聽多了繪心的“人家”,她晚上一定會做惡夢的。
春青話音落下,宋徽還未及回答,一臉鎮定的白芍便引著氣喘吁吁的綠梅進來。
“這么晚了過來,什么事?”春青問道。
對著春青和宋徽盈盈一福,綠梅說道:“世子爺,大奶奶,老太君吩咐說不管那邊鬧成什么樣子,讓你們安心歇著就是。”
有老太君發話,春青頓時安下心來。
既然不用過去,春青也懶得問那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一夜好眠,翌日一早,宋徽因為要進宮當值,天未亮便出了門,而不用晨昏定省的春青則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不知道為什么,原本半夜總要練一會連環腿把春青折騰醒的小寶寶自從宋徽回來以后便老實多了,即便動,動作也很是溫柔。
一番梳洗之后,春青神清氣爽的坐在飯桌前開動早飯。
而此時端坐在明治堂炕桌旁的姑太太則一臉陰暗之色,“大嫂,您也太好性子了,這都什么時候了,她怎么還不來給您請安!”
昨兒失了面子里子的姑太太原本是打算在今日春青請早安的時候她一番的,特特起了個大早來到宜春苑,卻不成想,坐了半天也不見春青的人影。
老太君頂著黑眼圈哈欠連天的掃了她這小姑一眼,默默腹誹,你這精神勁兒也太足了些吧。
從山東到京都怎么也有六七天的車程,一路勞乏不說,昨兒你鬧了半夜才睡,今兒怎么雞還沒叫你就來了。
還讓不讓我睡個好覺了。
老太君沒好臉色的說道:“從她進門那天起,我就免了她晨昏定省。”
什么?
姑太太頓時覺得眼前一黑,自己仿似遭了一個雷劈,她不來請早安您怎么不早說啊,害我起個大早!
而且,她不請早安我怎么她!
于是姑太太一臉為著老太君著想的表情,身子向老太君一攏,說道:“大嫂,您怎么能免了她晨昏定省呢,這不是壞了規矩嘛,哪有新進門的媳婦不請安的道理,這若是傳出去,又該讓人們笑話鎮國公府不成體統了。”
她說話的時候,眉毛一挑一挑的。
老太君半眼不想多看她這小姑,她公公婆婆分明都是老實忠厚的人,心腸再好不過,怎么就生出這么個女兒來。
別不是抱養來的吧,怎么這性子就這么不像公公婆婆呢!
老太君心下嘆了口氣,對她說道:“我當日嫁給你大哥的時候,母親也免了我的晨昏定省。”
聽好了,不是我改了鎮國公府的規矩,是鎮國公府壓根就沒有這規矩,鎮國公府的婆婆對媳婦都好著呢!
姑太太一愣,咦……好像是這么回事,而且母親似乎也沒有給祖母晨昏定省呢!
難道真的就不能拿這請安來那死丫頭片子了?姑太太心里那叫一個不爽快。
難道就這么算了?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