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趙蘭汀不是趙飛燕,她不是身輕如燕,反而頗為富貴!不是我鄙視牽機,像他這樣的猴崽子,是沒有辦法背著趙蘭汀一路狂奔的。”
“而且,哪怕他穿了沈觀瀾的衣衫,戴了他的手鐲,甚至把他的臉皮揪下來貼在自己臉上……趙蘭汀但凡不是瞎的,但凡對沈觀瀾有那么一分熟悉,都知曉,扛走他的人,絕對不是牽機。”
那個叫牽機的小廝聞言,撓了撓自己的耳朵,他的綽號,的確叫做瘦猴。
雖然池仵作是在給他洗刷冤屈,證明清白,但聽起來覺得自己還不如是兇手是咋回事!
“而且,牽機如果是兇手,想要殺死趙蘭汀,他根本用不著街頭扛人這么顯眼的瘋狂辦法,他只用走過去對趙蘭汀說,公子覺得這盛景樓人多眼雜,在那邊的茶樓里等著姑娘了。”
“趙蘭汀本來就約了沈觀瀾見面,沈觀瀾讓他的貼身小廝過來說話,簡直再正常不過了,趙蘭汀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跟著他走,走到那個有機關術的巷子里,輕松落入地下河。”
“可惜,兇手是鉤吻。牽機是貼身小廝,做這個不違和,可鉤吻只是藥童,不是近侍,他叫不走趙蘭汀,便只能用迷藥。”
“還有一點,很容易就讓人忽略了。兇手精通藥理,才能夠完美模仿沈觀瀾。牽機是他的近侍沒有錯,但是沈觀瀾說了,牽機是他母親留下來的貼身小廝,主要是隨身伺候的。”
“他就算耳濡目染的懂一些,但有不會像斷腸,烏頭還有鉤吻那般,輕易的可以搓出同沈觀瀾一模一樣的丸子來。這一點,從他們四人進門之后的站位,便可以看出來了。”
“牽機是心腹隨侍,而烏頭還有鉤吻平日里是聽斷腸差遣,是沈觀瀾制藥的幫手。倘若牽機也精通藥理,那么,憑借他待在沈觀瀾身邊的時間,還有母親送的這個特殊含義……”
“烏頭同鉤吻,不會以斷腸為尊。牽機,不是兇手。”
夏大人聽著,亦是從堂上走了下來,他皺了皺眉頭,將手背在了自己的身后,“可是,本府有一個疑問。你這個辦法,萬一兇手并沒有上當。”
“他沒有用左手來捏,也沒有用右手輕輕的捏,亦或者是死勁的捏。他心不虛,氣不喘,同旁人一樣,正正經經捏了,那你又當如何?”
池時聽著,隨手拿起了桌面上的兩個面團,這上頭已經有兩個十分明顯的手印了。
“那更好不好,我便能夠拿去同受害者臉上的手印做比對了。我先前說的話,也并非完全是在誆騙他們。這面團,不是我們用來吃的面團。”
“準確的說是面泥。我在祐海的時候,曾經也通過這種辦法來查過案,并且做過很多次的比對。人與人的手印,的確是大不相同的。要不然的話,你去借錢,也不會叫你在上頭按個手印,作為憑證。”
“十個手指有長短,粗細亦是不同,每個人捏東西的時候,發力點也不完全相同。便同樣是男子,手掌大小也都會有差異。我們通過這個,雖然不一定能夠精準的找到兇手。”
“但是可以排除掉,不是兇手的人。然后再在可能是兇手的人中間,通過旁的條件來論證,誰才是真正的兇手!”
池時說著,勾了勾嘴角,“更何況,諸位怕不是忘記了,我先前可是打傷過兇手呢!兇手為了嫁禍給沈觀瀾,故意打傷了他的腿。”
“但是我相信,他沒有辦法預料到,我這么快就把目光鎖定在了他們幾個人的身上,更加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人的膝蓋窩,全都打傷了。”
“讓鉤吻把褲子脫了驗看一下,看看他的身上,到底有沒有傷痕,不就知道,我說的對與不對了。”
一旁的周羨聽著,再也忍不住,“你怎么動不動叫人脫褲子,不就在膝蓋窩么?撕掉褲腿就瞧見了。”
池時一聽,頓時不樂意了,“撕掉褲腿就比我說的,高雅到哪里去了么?不也一樣要看著人的腿毛在風中飄?當真是五十步笑百步!不對,分明就是九十九步笑百步。”
京兆府的夏大人瞧著二人先前還默契異常,這會兒像是兩只斗雞一般,眼瞅著就要打起來了,無語的走到了那鉤吻身邊,將他的褲腿往上一拔,露出了膝蓋窩兒來。
“其實這樣就可以了……還真的有新傷,來人啊……”
夏大人的話還沒有說完,鉤吻便冷笑了起來,“人是我殺的沒有錯,我殺人也不是為了旁的,只是為了害死沈觀瀾。沈觀瀾,你可還記得我是誰?”
沈觀瀾一臉茫然的看向了他。
鉤吻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他自嘲的笑了笑,“你當然不認識我了。我是沈家的人,以前也在你的院子里伺候的,那會兒我還不叫鉤吻,我的名字叫木桐。”
“我的父親叫木禮,以前是你身邊的車夫。你小時候便喜歡玩那些毒蟲毒草,夫人對你十分的溺愛,替你尋了名師教導不說。還在家中仆從的孩子里,尋了幾個有天賦的,去學習醫藥之術,好日后給你當藥童。”
“你生而不凡,少年成名,誰看了不夸贊你是一個天才。可有天賦的人那么多,為何別人都出不了頭,只有你能夠出頭?你有今日成就,敢說不是沈家用金山銀海給你堆出來的?”
“只可惜有的人,天生就是白眼狼。沈家待你那么好,你卻是同他們恩斷義絕,再無往來。即便如此,每逢年節,沈家也還是給你送年節禮來。”
“我為了給你當藥童,苦學醫術,可我等到的是什么?是我父親的死訊……你知道你害慘了當時在你屋子里伺候的所有人么?沈家仁義,你出了事,主家便是將我們打死發賣,那都與人無尤。”
“可是,他們并沒有這樣做。他們將我們一家子,趕了出去。我父親為了營生,只能去鏢局給人拉車,可是途中遇到了匪徒,被人殺死了。我們人賤命微,即便是這樣,我都從來沒有怨恨過你。”
“只當我父親倒霉。我爹死后,我只能自己扛起一家生計,照顧母親。楚王府需要藥童,我便來了,陰差陽錯的,被選上了。這兩年,我一直安分守己,也沒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是,公子。你這個人的心就是被狗吃了,你的心冷得像是一塊石頭。你父親中了毒,危在旦夕,沈家救你相助,你都冷眼旁觀,拒不援手!”
“你這樣的人,怎么配稱之為醫者?怎么配身為人子?又怎么配作為人活在這個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