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女仵作

第三八七章 真真假假

那王罔臉色微變,不動聲色的抄起一旁靠墻放著的鋤頭。

“不過是穿了個緞子,插了根步搖。我媳婦兒給我老王家生了兒子,我給她買頭花,礙著你什么事了?”

“誰家的還沒有一點世代傳家壓箱底的東西,便是玉帝老兒來了,我也是理直氣壯的。怎么著,有金步搖的,便是劫了恒威鏢局的鏢……那你應該去尋那開銀樓的,怕不是掘了鏢局的祖墳!”

王罔說著,像示威似的,將那鋤頭往自己身前一杵,金屬頭撞到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咣得一聲。

池時眉頭一挑,勢如閃電,只見他抬腳輕輕往那鋤頭柄上一踩,又快速地收了回來,坐回了條凳之上。

那王罔剛要笑她花拳繡腿,以為踩一腳人就怕了?

便聽得咔嚓一聲,只見那如同女子手腕一般粗細的鋤頭柄裂成了兩截,上頭那一截在他的手中拿著,可下頭的那一截因為沒有人扶住了,朝著他倒了過來。

等他反應過來,那鋤頭柄已經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子孫根上。

王罔一聲慘叫,往地上一滾,將自己抱成了團兒。

院子里頭看熱鬧的人,瞬間雅雀無聲起來。

先前還正義凜然的要擼起袖子幫王罔說話的人,都悄悄地往后縮了縮,只恨不得自己個是個聾子,沒有聽到那驚天動地的踹門聲。

池時面色未變,翹起了二郎腿。

“玉帝老兒是管不著你了,旁人家有多少金銀,也同我沒有關系。但是那恒威鏢局,乃是我家開的!從我手中散出去的,只有燒給鬼怪的黃紙……你們父子二人敢動手,就要有被主家打上門的覺悟。”

王罔躬著身子,咬著牙,出了一頭的冷汗,“我爹是丟了鏢,可他也斷了腿,你憑什么,說他監守自盜?而且,你說鏢局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

“我們夫子二人在鏢局走了那么多年鏢,怎么從來沒有見過你?”

一旁的周羨聽著,替池時捏了一把冷汗,這回誆人,怕不是要被人戳穿了。

池時卻是不慌,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久樂,“恒威鏢局,是我的嗎?印信在哪里?”

久樂躬了躬身子,取了下腰間系著的一個類似腰包一樣的東西,在里頭排了排,擠出了一枚印章來,“公子,恒威鏢局的確是您開的,不過一個小產業,賺不著什么錢……”

“那一年丟了五千兩鏢,夫人覺得晦氣得要命,就扔給您了。您只對棺材鋪子感興趣,這鏢局也懶得管……”

池時點了點頭,“我就說有些熟悉,光記得鏢局名字,還有五千兩了。”

久樂說著,將那印信在王罔的面前晃了晃,王罔瞬間變了臉色。

他抿了抿嘴,“就算你是恒威鏢局的東家,但是我們沒有拿……”

池時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她抬手指了指曹氏頭上戴著的金步搖,“罪證就在腦殼上插著呢,你這空口說白話的本事,真令人佩服。”

“也難怪,明明是一個殺人兇手,竟然還靠忽悠,成了所謂的孝子賢孫。”

“當年丟的那趟鏢里,乃是送一位姓侯的小姐出嫁。她因為姓侯,生肖又是屬猴的,是以打了一套猴子的頭面首飾,取的便是猴子靈動之姿。”

“曹氏頭上戴著的這支步搖,名叫猴子抱桃,猴子懷中抱桃不提,流蘇墜下的乃是桃葉。你興許要說,這猴子抱桃的首飾雖然不是人人皆有,但也并非罕見之物。”

王罔聽得一愣一愣的,到了這檔口,立馬點頭搶斷了池時的話,“正是如此!這能說明得了什么就興那趟鏢里有,不興我家有不成?”

“我這婦人也是屬猴的,我特意請了人,給她打的。”

池時聞言,勾了勾嘴角,隨即又搖了搖頭,“那你說,這猴子頭頂有幾根逆毛?”

王罔一僵……誰他娘的會閑的蛋疼,去數一根金步搖上刻著的猴子有幾根毛,還是有幾根逆毛?那猴子腦殼上還刻了毛嗎?

“你不知道。一般的工匠打吉猴首飾的時候,只會給它打一個美人尖兒,但是不會有凸起的雜毛。因為有了尖銳的東西,容易扎到小娘子。”

“但是這套頭面首飾不一樣,這套首飾,是照著大畫師清酒的五猴圖打的,那副畫右上角的猴子,便與這步搖上的分毫不差。上頭是有一根逆毛的。”

池時的話音一落,所有的人都睜大了眼睛,朝著那曹氏的腦殼上看去。

曹氏哪里經過這樣的陣仗,她嚇得臉色都白了,慌亂的抬手,想要將那步搖拔下來,可不想太過慌亂,那步搖卡住了頭發,扯得她呼痛出聲。

周圍的人雖然沒有看清楚,但見她果然如同池時所言,被扎到了,一個個的都議論紛紛起來。

周羨余光一瞟,見池時表情淡定,神態自然,仿佛這世間當真有一個名叫清酒的大畫師,還真有一幅名畫,名叫五猴圖!

他以為那什么恒威鏢局就是池時在胡謅了,萬萬沒有想到,她已經掌握了胡謅的真諦,那便是真中有假假中有真!

周羨想著,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難不成是他見識淺薄?

畢竟這世間也有他不知道的畫畫名家。

王罔此刻哪里還如同周羨一般,有這閑心想這個,他臉色大變,豆大的汗珠子,一滴滴的落下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他扶著那只剩半截的鋤頭,緩緩地站了起身,警惕的看著池時。

池時看了他一眼,“你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你將院子的院墻拆掉,將這院子里頭,全都鋪滿青石板,也不是所謂的孝順,讓你阿爹的輪椅方便進出。”

“而且為了給你動工翻修,找一個借口。這樣,你就可以把侯小姐的嫁妝,也是我恒威鏢局的鏢,藏在你家的院子里。”

“院子的門擴大了,那才方便你們把箱籠運進來,不是么?”

池時說著,看向了王罔手中的鋤頭,她嘲諷的笑了笑,“本來,我也不知道,臟銀藏在哪里,還是你告訴我的呢!尋常百姓家中,可不會把院子都全鋪起來……”

“而且,你不知道么?中空的東西,和實心的東西,敲的時候,發出來的聲音,是有細微不同的。當然了,畜生的耳朵,是聽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