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品榮華

第二章` 吃人

天擦黑的時候,詠梅從外頭回來,一頭一臉的灰,風塵仆仆的。

顧蕊正在灶下煮飯,聽見動靜,忙迎出來。就見詠梅面色枯槁,頭發蓬亂,雙目無神,踉踉蹌蹌地走進來。

她忙上前扶著她,笑著問,“梅姨你回來啦?”

詠梅點點頭,把肩頭的布袋解下來,顧蕊忙接過去,卻發現,里頭輕飄飄的,似乎沒有什么重物。

昨天一大早,她就去了娘家哥哥家,離他們住的地方,不過六七里地,誰知道竟去了一天一夜才回來,本以為她能到娘家哥哥家借一些糧食來的,誰知道這布袋里還是空空的。

其實,不用看布袋,光看詠梅的臉色,顧蕊也能猜出幾分。

想幾個月前,他們父女倆跟著梅姨,像無頭蒼蠅一樣,來到她的娘家,住在詠梅爹娘留下的四處漏風的茅草屋里。為了怕人追殺,他們一致對外說,他們是一家三口,詠梅是她的娘親。

可是,只有顧蕊和他爹知道,詠梅是顧蕊娘的貼身丫鬟,當年因為爹娘去的早,哥嫂把她賣入大戶人家,后來,因為踏實吃苦,被顧蕊娘看中,做了陪嫁丫頭。自打顧蕊娘死后,詠梅就擔負起照顧他們爺倆的重擔,不到三十的年紀,已經操勞地頭發白了一半,沒有嫁人不說,對外更是謊稱自己是顧蕊他爹顧仲書的婆娘。

這份委屈,顧蕊和他爹顧仲書都看在眼里,所以他們也都把詠梅當作自家人。

這些日子入了夏,陰雨連綿,家里就斷了糧,詠梅硬著頭皮,找到娘家哥哥家去,想借一點,誰知,最后還是兩手空空回來。

看著詠梅那沮喪的樣兒,顧蕊不忍苛責她,忙笑著安慰,“梅姨,別擔心,吃的會有的。”

詠梅苦笑著一屁股坐到灶房的門檻上,雙手捂著枯槁的面容,有氣無力的嘆息著,“老爺病重不起,你又是個弱女子,咱們初來乍到的,連兩畝薄田都沒有,上哪弄吃的?”

顧蕊忙笑著上前拉住她的手,指指墻角,“你看,吃的這不是來了?”

詠梅抬眼看去,不由大吃一驚。墻角的干草上,蜷縮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衣,頭發蓬亂,一動不動。媽呀,這是哪里來的野男人?

“你,要吃他?”她指著男人,瞪圓眼睛問顧蕊,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難不成餓得太狠,這孩子去挖死尸吃了?

顧蕊捂著嘴,笑得直不起腰來。天,這個梅姨,腦洞也太大了吧?她什么時候要吃人了?

“梅姨,你聽我跟你說……”顧蕊把自己昨天半夜怎么救的這人、這人又怎么把鑲金嵌玉的匕首給了她的事,細細地說給詠梅聽了。

詠梅這才拍著胸口直喘粗氣,嗔道,“媽呀,嚇死我了。你這丫頭,做事太沒計較。這人要是江洋大盜殺了你可怎么辦?你當時怎么也不叫老爺起來?“

”哎呀,梅姨,當時事情緊急,我哪里顧得上?再說,爹身子那樣,我怎敢驚動他?”顧蕊笑嘻嘻解釋著,見詠梅還瞪著她,又道,“我這不是沒事嗎?再說這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要不是我懂些醫術,這等好事能落到咱們家頭上?”

她搖晃著詠梅的胳膊,撒著嬌。

詠梅本來心驚肉跳的,不過經她一解釋,又看了男人半天,見他沒有一絲動彈,也就松了一口氣,但還心有余悸地叮囑顧蕊,“以后可不能再干這樣的傻事了,有什么事要跟老爺講。”

“曉得啦,梅姨。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啦。”顧蕊搖搖她的手,笑著安慰,“你出去折騰了一天一夜,估計也受了不少氣,既沒借著糧食,咱只能先將就一晚上。等明兒,我就把這匕首拿到鎮上當了,換些銀兩,到時候,咱們一家三口美美吃上一頓!”

她無限憧憬著,本來就餓得前胸貼后背的,這會子更饑腸轆轆了。

事到如今,詠梅也沒好的辦法,一家子要活下去,也只能這樣了。

不過她還是交代顧蕊,“這事還是得跟老爺說一聲,家里平白多一個大男人,惹來多少是非?好在你女扮男裝,這個村里的人,都還不知道咱們的身份……”

“知道啦,我們這就給我爹送些稀粥去,咱們再把這事跟他細細地說一說。”顧蕊知道梅姨為她好,自然痛快地答應下來。

吃過晚飯,收拾碗筷,梅姨和顧蕊伺候顧仲書梳洗了,娘兒兩個才騰出功夫說會子話。

一夜好眠,第二天天剛蒙蒙亮,顧蕊就醒了。

古代沒什么夜生活,天黑也不舍得點燈,睡得早自然起得早。

她來到灶下,打算燒水做飯。

不料剛踏進灶房的門檻,脖子上就被頂上一個尖銳的東西,硬邦邦的,扎得她脖頸上的肌膚有些刺痛。

她嚇一大跳,下意識就要張嘴叫,不過嘴巴卻被一只大手給捂住,身子也跟著騰空而起,被人半抱半拖給撮弄到屋里去了。

那人一腳踢上灶房那扇破舊的門,一個轉身抵在門上,手依然捂住顧蕊的嘴。

顧蕊一顆心怦怦亂跳,連聲告訴自己別慌,好不容易穩下神,就著蒙蒙晨光,才看清眼前這人正是自己夜半三更從草垛里救下的男人。

媽的,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她盯著男人,心中暗罵,卻不敢有絲毫動作,唯恐這男人真的是什么江洋大盜,一個不爽殺了她。

不過看見男人手中的“武器”時,她稍稍松了口氣。那不過是一根燒火的細棍,肯定不如匕首刀劍之類的一下子就能把脖子戳個洞。

不過眼前男人身材高大,力氣估計也不小,使點兒勁她這豆芽般的小脖子也是非斷即折,她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嗚嗚……”她發出兩聲,手指指那人手中的木棍,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眨呀眨,如同濕漉漉的小鹿眼,長長的睫毛抖得蝶翼一般。

男人慢慢松開大手,黑晶晶的眸子幽幽地盯著顧蕊,似乎想在她臉上盯出一個洞來。